《大夏有妖气》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小蛮村 黑暗,无尽的黑暗,仿佛亘古不灭的永夜,吞噬了一切光亮! “我这是挂了?” 自语着,江舫闻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骚臭,然后慢慢慢慢,看到眼前有一团白花花的物事,那东西看起来很Q很弹很绵,在月光下不住扭动。 “是什么呢?”带着好奇,江舫睁开眼睛。 卧槽?!怎么是猪屁股!? 放眼望去,此间应该是一户农家的猪圈,里面到处都是又白又胖的肥美母猪和狂躁不安的优良种猪,至于猪圈之外,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院子。 “这不对吧?”江舫傻眼了:“我怎么来这了?” 和大多数人一样,江舫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穷二代、一个需要经常加班熬夜的社畜,工作勤勉工资微薄不说,还被领导诬陷背黑锅。昨晚,他就是连续加班到深夜的第七天。 “我记得我好像心口突然有点不适,然后晕倒了?”江舫惊疑不定,捂着鼻子自言自语,“不应该在医院吗?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冒出疑问,脑海便有了答案:“这里是小蛮村。” “小蛮村?小蛮村又是什么地方?”江舫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你又是谁?” “我是之前的你,我是土生土长的江舫。” 看到答案的一瞬间, 江舫立刻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 和所有牛逼故事里的牛逼主角类似,他穿越了! 穿越到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可怜蛋身上! 而正在回答问题的不是活人,是他和“另一个江舫”共同的回忆! 江舫,小蛮村江家第二个儿子,上面有一个大好几岁的哥哥。 父母还活着时,江舫比较受宠,那也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几年前父母因病去世,之后便迎来了无休止的噩梦。 哥哥江川仗着自己是长子,而江舫那会还没成年,便把家里的房子、几十头猪,几亩耕作地全占了去,白天有村民在的时候他装作一个好哥哥的模样,无人之时就对江舫又打又骂,把江舫当做一个小长工,最苦最累的活都让江舫干。 这样也就算了,最起码江舫还有一口饭吃。 去年,江川娶妻,娶亲之后,并没有像江舫希望的那样“改邪归正”,反而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有时候还在嫂子的要求下强行喂江舫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这些药的原因,江舫的眼睛视力也由此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光线不好的时候,简直和瞎子没两样。 今天刚一天黑,江川和嫂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二人在房间里一直吵了一个时辰,江舫原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后来,听房间里不时传出锅碗摔碎声音,担心两人打起来,就想去劝一下。 还没走到哥嫂房间,就听到嫂子哭声:“真不是个男人,都一年了还是如此,你要是不行干嘛娶老婆?让我来遭罪!!” “你提这个做什么?!难道我没按你说的吃药!?”江川恼羞成怒,甩手给了嫂子一记耳光! 嫂子愣了片刻,哭着夺门而出,刚好遇到探头探脑的江舫。 这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嫂子本就看江舫不顺眼,担心江舫长大后抢房子抢地便经常喂他含有砒霜的药物,这次正愁不知往哪撒气就看到了出气筒,于是抓起地上木棍对着江舫一顿暴打。江舫不敢得罪嫂子也不敢逃,只好咬牙苦撑,可怜他身体本就虚弱,挨了几棍子后很快便昏死过去。 见江舫晕倒,嫂子冷笑着将他拖到猪圈,夜间大雨,江舫发烧作痛、一命呜呼,尸体未凉,“真正的江舫”便趁虚而入、“夺舍”了他的身体。 “原来如此。”看到脑海里的回忆,江舫心生感慨:“我以为我已经很惨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惨。” 江舫拍拍身上的粪水:“放心吧,这具身体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自言自语完毕,见天色未明,伸着懒腰走出猪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舫生性乐观,所谓走一步看一步,既然误打误撞来到这里,那就不要追究对错,凡事率性而为无愧于心便是。轻笑着走到院中角落,那里有一个盛有雨水的木桶,刚好可以用来清洗被猪粪“玷污”的手脚。 正洗着,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房门推开,里面走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嫂子?! 江舫又惊又疑。 这恶女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又跑出来做什么? 难道是想看看我有没断气? “真要这样,那我就能替自己报仇了。”江舫蹲下身体,将自己隐藏在木桶后的阴暗里,蓄势待发,做好了随时应敌的准备。 人影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然后径直走向村东方向。 “不是来找我的?那她要干嘛?” 想到江川和恶女人的对话,江舫忽然想到一个很“现实”的可能——江川身体不行,不能满足恶女人的床头需要,为了寻求“快乐”,恶女人要借夜色投奔自己的情夫! 这尼玛! 虽然江川对自己很不友善,但他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哥哥。 不行,得跟上去看看。 见恶女人即将消失在夜色中,江舫打起精神,快步尾随其后。 就这样一前一后,等走过长草坡,前面忽然失去了恶女人的身影,四处空空荡荡,似乎根本没人来过。 “这可奇了。”江舫十分不解:“嫂子哪去了?” 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到前面看看。 长草坡前面,是一大片挨着的坟包,因此也被村里人叫做死人岗。江舫走过去的时候,接着月色,看到死人岗上插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旗帜! 血旗! 因为融合了“上一个江舫”的记忆,所以江舫知道血旗代表着什么——血旗直插地里,以血养铸,颜色深浅决定有无新进,若有便是鲜红,若没有便是暗红。 这两天村里接连死人,血旗也是接二连三的红。 死的都是成婚的少妇,第一个是东头的老田家,第二个是山脚边的老许家,第三个是江舫的隔壁老文家。她们都是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床上被摘了脑袋的,一掀开喜帕只能看到血粼粼的脖子上插着一枝花,花瓣艳丽,死状奇惨。 三家之中,除了老文家稍微有点钱之外,其他两户都只够日常温饱,虽在同一个村但彼此不经常来往,想不出死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除此之外, 三个女人身上穿的嫁衣无论材质还是纹理都一模一样,且价值不菲。 这难免让人疑惑不解,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晚上的,恶女人到这边来干吗?” 江舫身上的脏衣服又薄又破,被雨水浸泡湿透,此时正值初秋,夜风一吹贴在身上,滋味冷飕飕十分难受。 又走了一会儿,始终见不到恶女人影踪,江舫冻困交集,决定先回去看看情况, 刚转过头,就看到一副令人难以相信的恐怖场景—— 殷红欲滴的血旗下, 一个半透明的女人坐在坟堆里,抱着一颗头给怀里的尸身做缝接, 而这个女人,就是村子里第一个死者,老田家的季少梅! 卧槽! 江舫身体僵直,愣在原地,浑身血液从脚底直冲脖颈! 想转身逃跑,又迈不出步子! 如果他没有看错,眼前这个半透明的女人,是一个活生生的女鬼!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女鬼?鬼魂不是人间之物,自己为什么能看见她? 一瞬间, 江舫心里冒出许多问题, 可惜惊愕过度,已无法正常思考! “江舫?”在江舫看到季少梅的同时,季少梅也看到了他:“你能看到我?” 季少梅嫁到老田家不到一年,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老田用两副棺材换回来的,当时在邻里乡亲间炫耀了许久,说是祖宗保佑,让他年过四十还有续香火的机会。 季少梅人长的端正,年纪又轻,还特会煮饭持家。 村里人都说要不是她双亲横死无依无靠,老田又给帮忙操持后事,就算买五副棺材也绝对捡不到这个便宜。每次听到这话,季少梅就脸蛋羞红,说老田人很好,自己要给老田生孩子。 哪知道世事无常,还没等给老田生出个一子半女,就横死在自家床头。 “江舫。” 季少梅放下头颅,朝江舫轻飘飘飞了过来。 嫁给老田后,老田什么重活也不让她干,所以她保养的很好。死时穿着鲜红嫁衣,涂脂抹粉的脸,便是成了鬼也是好看的。 只可惜此刻江舫惊惧交集,实在无暇欣赏她的美貌。 “江舫。”季少梅走到江舫面前,有些空洞的眼神看着他,慢慢地聚光,瞳孔放大:“你看得见我?” “我,我。” 江舫欲哭无泪。 刚看完回忆时,还感叹以前的江舫视力不好命运悲惨, 现在拥有一双可以看到鬼魂的眼睛,却无比希望自己是个瞎子。 命运啊! 你为什么玩我? 明明给了我一个穿越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让我好好活下去? 看着季少梅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孔,江舫又悲又怒,麻木的双腿忽然有了力气! 不行! 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这么快! 刚穿越就死,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哈喽啊季少梅,你看看那是什么?”江舫朝季少梅身后一指,然后转头就跑! 刚跑两步,后背猛地生疼,像是被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 “季少梅,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千万不要害我啊!是,我知道你死后寂寞,但我不是老田,你千万别认错人啊!” 喊了一句后,江舫眼前逐渐发黑,缓缓倒了下去。 ……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我成了凶手 也不知睡了多久,江舫被外面的惨叫声惊醒。 “冬儿——” 这是大哥江川的声音?他在喊嫂子? 想到那歹毒的恶女人,江舫忽然心生凉意——昨晚的事是真实还是梦境? 看了看四周,仍躺在脏兮兮的猪圈,大屁股母猪依旧不知疲倦般拉屎,而凶神恶煞的季少梅却不见踪影。 “看来只是一场梦。”江舫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刚穿越,身体不适应这里的气压环境,做噩梦很正常。” “冬儿!!!” 那边的屋子里又传来江川撕心裂肺的呼喊。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恶女人嫌弃江川床上不给力,留一封信搞离家出走?江舫心中好奇,揉着眼睛走了过去,见屋里人满为患,便趴在窗户上顺着窗缝往里看。 草! 等看清屋里景象后, 即使是大白天,江舫仍浑身冰冷! 那个恶女人,自己的嫂子,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床上,勃颈上血红刺眼——和之前三名死者一样,她也被摘了脑袋!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脖子上插着长草坡特有的水咸草。 “这是怎么回事?”江舫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忽然就死了?她昨晚遇到了什么?” 屋子里除了嫂子和江川,还有许多临近村民,经过前三次的惊吓和冲击,他们对床上的尸体已能做到相对冷静,此刻都围在江川的身边搀扶安慰。 “冬儿!我的冬儿啊!我要早知道你有这一遭,昨晚说什么我都不会打你啊!” 江川坐在地上,懊恼地抓着脑袋呜咽着,不停地叫着媳妇的名字,手里的喜帕很是刺眼。 “江川,人已经死了,你再难受也不能让她起死回生。”族长叹气,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两个人:“把人先抬出去。” “不行!”江川像是受伤的野兽,原地蹿起推开村民,情绪激动喊道:“不行!谁也不能带走冬儿!我要给冬儿入棺下葬的!” “江川,你别这样。”族长生有两道横眉,现在两道横眉挤在了一起:“这是咱这里的规矩!横死的人都必须拉去死人岗祭血旗!不准入葬在村冢里,谁也不能例外!否则这阴戾之气会祸害村里的,你担当得起吗?!” 听族长这么说,江川顿时泄了气。 人是死的,规矩也是死的,而族长所说的规矩是小蛮村坚守了几百年的组训:如果是自然死亡,就可置办棺材入村冢,得家人祭拜;但如果是横死的,比如斗殴致死,无端枉死,就得扔入画了禁区的死人岗,受天地所腐化,自生自灭。 “不,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江川涕泪横流:“我想把冬儿埋在村里,我想等我死后和冬儿埋在一起,族长,你不能把冬儿赶出去啊。” 见他哭的伤心,站在族长身后的村民,有几个不忍地侧过脸去。 “江川,我知道你难受,但这是规矩,规矩不能变。”族长轻声道:“放手吧,让她也能睡个好觉。” “等等!” 江川打一激灵,像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江舫身边,抓着他肩膀着急问道:“江舫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说她怎么忽然就死了?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还是你看到什么了?你告诉哥!” 江舫则在江川眼里看到更紧迫更想问的问题——你眼睛怎么看得这么清楚了? “你说话呀!”江川激动地催促道。 江舫清楚他想干嘛。 嫂子横死,不得入村冢,但如果他们能提供线索,或者直接帮村里找到这个杀人恶魔,他们家就是功臣,就可以改变这一点。 说实话,江舫也很想帮江川,毕竟这是他“亲哥哥”,但他真不知道杀害嫂子的是谁。 正要说话,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稚气的孩童声:“我看到了,昨晚我起来尿尿看到江舫哥哥了!” 大家循声望去,半支的窗柩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一颗小脑袋,默默地看到了屋子里的一切。 定睛一看,是老朱家的七岁小儿子,朱大勇。 刚才族长命令去搬尸的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庞大的身形猛地一怔,赶忙跑向窗柩旁:“大勇你在这儿干吗呢?!谁让你乱跑的?!赶紧回家找你娘去!” 这位便是老朱,胖的跟猪一样,壮的跟熊一般,脑子不太好使,是族长的跟班。 族长喜欢他的笨,笨才不会动心思,才忠心耿耿。 “江舫?”江川脸色阴沉:“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尸体脖子上的水咸草是长草坡独有,朱大勇又说昨晚看到过江舫,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 族长自然也意识到了,阻止老朱的斥责,让他把孩子抱进来。 老朱犹豫了一下下,将儿子从窗外抱进来,但还是用身体挡住尸体和朱大勇之间的视线直角。 族长一改刚才的严肃,放低声音道:“大勇啊,你都看到什么了?告诉爷爷。” 朱大勇从鼻孔里抽出手指头指着江舫,道:“昨晚,我看到冬儿嫂嫂进到长草坡,江舫哥也进了长草坡。” 嗖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高度警惕地围住江舫。 江川缓缓转过头看向江舫,诧然,怪异,陌生,不敢相信,神色复杂,无法形容。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更何况这是老朱的孩子。 那么真相就几乎剩下:江舫是杀人凶手。 “事关重大,不能轻易下结论。”族长摆手,让大家先静一静,然后盯着江舫道:“江舫,你昨晚是不是跟着你嫂子去了长草坡?” “应该是吧。”江舫这时候才敢确定,昨晚那不是一个梦,“我确实跟着嫂子去了长草坡,但我没杀她也不知道杀她的是谁。昨晚三更时分,我睡不着起来喝水,看到嫂子一个人偷偷地出去。最近村里出了事儿,又这么晚,我不放心嫂子,所以就偷偷地跟着,就这么……跟到了长草坡。” 族长眯眸:“然后呢?” 然后? 还真把自己当成凶手了? 江舫环顾所有人,最后看向江川认真道:“没然后了,我跟到长草坡就不见嫂子了,我就回来了。” 江舫想说遇到了鬼,但是他后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说不清,如实说出来断然没人相信。 听江舫这么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奇怪。 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忽然不见?江舫这是撒谎,这是欲盖弥彰! 族长最先打破沉默,问江川:“你媳妇出去了又回来了,还被人杀了,这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听着吗?可能吗?” 江川充耳不闻,两眼死盯江舫。 “江川对冬儿用情至深,他自然不会杀害自己的妻子。”族长死死地盯看江舫,“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在撒谎。你嫂子半夜溜出门为什么你不叫醒你哥而是自己偷偷跟着去?还是其实就是你对你嫂子垂涎已久,让你哥睡死过去,你直接对你嫂子用强,你嫂子不从,所以你就杀了她,对不对?!” 族长越说越快,跟飞箭似的,朝江舫万箭齐发! 一连死了四个人,脖子上的花变成了水咸草,还有七岁孩童这样的人证,凶手终于露出破绽。 这回还等什么?! 族长想从他这里做了结的心思太明显了!一连死了这么多人,是需要有个替死鬼了。 “来人,把他关起来!” 不等江舫反驳,族长一声令下,四五个村民一拥而上,将江舫拉关进地笼。 地笼是村子里的一种酷刑,有重大过失的人就会被关进这地笼,双腿绑上石头,地笼一点点下降,下沉水中溺亡。 比溺亡更可怕的,就是这慢慢死去的恐惧。 “我这就成凶手了?”看着满脸怒容的江川和眼带歉意的族长,江舫有点急了,“这地方还有没有人权,不对,还有没有王法了?” 谁都没有再搭理江舫。 江舫真是有点懵了,先是穿越,然后遇鬼,紧接着被冤枉成凶手。 接下来还有什么? 被抬到河边后,他知道“大局已定”辩解也是无用,便冷眼旁观,听村民们挤在河边七嘴八舌。 “不是说江舫是个傻子吗?傻人怎么会……” “谁说他是傻子了,他就是孤僻,不爱和人交流,这种人才最会使坏,蔫坏蔫坏的!” “他不是去年眼神不好了吗?怎么又看得见了?” “谁知道他是真瞎还是装瞎,你看他平时直勾勾看人那劲儿,我现在想起来毛骨悚然哦。” “也是,看上去文弱书生的样,其实最唬人!” …… 章节目录 第三章 鱼在说话? 可笑! 沉入河底的那一霎,江舫竟然哈哈笑了出来。 太可笑了! 一群愚蠢之极的村民,竟将错就错把自己当做凶手,竟想当然以为只要拿自己“献祭”,死者的亡魂便会放过他们! 殊不知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自己不在,只要真凶不除,村子里还要死人!说不定下一次死的就是在场某人的媳妇女儿! “死了也好,和这些人为伍,活着比死了还要窝囊。” 话虽这么说,但江舫并没有做好死亡准备——刚穿越,还没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怎能说死就死? 在落水前的那一瞬,江舫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趁搬动笼子的村民没有注意,从他腰间摸到了开笼子的钥匙! “有勇有谋,我简直是个天才。” 江舫在心中为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跟着地笼沉入河底, 等地笼触底,身体平衡之后,正要开锁闪人,突然!一簇密集的微小水流嗖地冲了过来。 竟是一只很小很小的条纹鱼,长得还挺好看,跟现代的观赏鱼一样。 奇怪的是,这条鱼的脸上,竟有拟人化的惊恐表情。 “怎么回事?”江舫正诧异着,水花翻滚,一只黑色的留着两搓长须的鱼半路杀出、正张着血盆大口拼命往里挤! 看起来它很想吃那条小鱼,可惜体型肥硕,卡在了地笼横条的空隙中。 见黑鱼露面,本来就很惊恐的小鱼更加紧张,一个劲地往江舫身后躲,似乎把江舫当成了自己的救世主。 “弱肉强食,自然法则。” 眼看小纹鱼危在旦夕,江舫却没有出手挽救的意思,他体内空气所剩无几,必须尽快开锁脱身。 见江舫没有出手,黑鱼生了灵智般龇牙咧嘴,更加卖力冲撞地笼,吓得笼子里的小纹鱼四处游窜。 “草啊!” 江舫心中悲鸣。 因为耽搁了一些时间,体内空气更加稀薄,而水面距离比想象中更远,就算开锁,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游上去! 想不到堂堂的穿越者,竟被两条鱼间接害了小命! 这简直拉胯! “罢了罢了。” 察觉头脑晕沉,江舫放弃了求生的念头, 又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前世的自己抑郁不得志、处处受人白眼,处境和眼前的条纹鱼何其相似? 现在自己已不能活,何不在死前做一桩善举? “就当是为投胎铺路了!希望看在我学**做好事的份上,下辈子让我做一个胸无大志只会开游艇喝红酒泡网红的富二代!” 想到这里,江舫握紧钥匙,以匙做刀,用力插在黑鱼头顶! 片刻的挣扎后,黑鱼翻起了肚皮,纹鱼实力逃生,围着江舫转了两圈后,游向黑乎乎的远方。 一时间, 河底死寂无声, 能听到江舫胸腔跳动产生的共鸣。 “就这样吧。”江舫知道自己所剩时候不多,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活着的时候,每天劳劳碌碌,很不开心。现在,我要带着笑容给这一生画一个句号。” 虽然在笑,心里却不甘。 好不容易穿越成功,还没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还没好好品味这里的风土人情,甚至还没有坐下来好好回忆总结自己的前世。 “人生就是要留有遗憾。” 江舫想到这里,意识已逐渐模糊, 正要闭眼酣睡, 不远处水花大作! 无数条纹鱼列队而出! 最前面那只可能是基因变异还是怎么的,体型比之前的纹鱼大了不知多少倍! “这是?”江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道:“还不快抓上?” 鱼在说话? 江舫愕然,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立刻抓上了鱼尾巴! 鱼群拖着地笼疾冲! 穿过一片秘境的蓝色,等江舫觉得自己要晕撅过去时,脑袋一轻,半个身体已露出水面! 蓝天, 白云, 清新的空气,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江舫顾不得自身形象,张大嘴巴贪婪狂吸,然后打开地笼,半爬半走上岸在乱石堆里休息了好一会儿,各种身体指标才终于恢复正常。 弱鸡! 这副身体太弱鸡了!村民说原主是文弱书生还真没说错,若是他自己的身体,平日经常在健身房走动,又是游泳健将,这段功夫不至于累成这样。 “这里是小蛮村外的木风岭,你自由了。” 清丽女声再次响起。 江舫望过去,试探道:“你是刚才……” “我不是她,我也是来找她的。”巨大号纹鱼开口道,“见你心善救我族人,便助你一助。” 江舫挣扎起身,朝对方抱拳行礼:“多谢。” “不必客气。”大鱼继续道:“你们村子里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出了木风铃就是信阳县,那儿也有出现一样的怪事。村子你回不去了,你可以去那里查查,我觉得小蛮村的是附妖,县里的才是正主。” 这倒是个很重要的消息,江舫再次行礼称谢。 见她还是不走,想了想,一脸好奇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见你一条鱼开口说人话不害怕没反应?” “不是。”她摇摇头道:“我是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对我们族人有恩,理当让她记得姓名。” 江舫一怔,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用了上辈子的思维。从看到季少梅的透明魂魄、条纹鱼口吐人言之后,原主的记忆就越发地多了。 九洲六地,幽都鬼蜮,煞妖地宫,七海水怪…… 道法,神通,妖魔,鬼怪,人间,精魁…… 虽然这些字眼不是完全懂,但现下他已经基本明白这里大概是个什么世界: 这是个类似中国古代的世界,唯一不同的是,上辈子那些只存在网络小说里的妖魔鬼怪,这里,都有了。 而他现在所在的便是尹洲,夏国,东郡,信阳县地带。 所以这里待着的生物,看到别的生物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位大号条纹鱼自然也不会这么想。 江舫道:“在下江舫。” “名字不错。”大号条纹鱼很人性化的微微点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江舫转身便行。 与此同时,大号条纹鱼身边探出一小簇水花,刚才被他用钥匙救下的小鱼探出脑袋,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谁在看我? 江舫像是有所感应般扭头。 小鱼先是一惊,害羞地立刻钻回水里,虽然灵智已开,但她还不能说话,无法用言语表示自己的想法。 江舫其实看到它了,笑笑,迈步。 小鱼重新钻出来,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目送他远去,在心里默默重复“江舫”这个名字,心道:“我叫三莲,我以后会去找你的。” …… 章节目录 第四章 牛眼男 江舫一边赶着路,心里一边思索着这突然冒出来救了自己的大号条纹鱼,它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说话却一本正经,跟个老头子附体的小姑娘似的。不过转念一想,都修炼成精的鱼了,不能按人类正常年纪估算,没准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也说不定。 还有那小条纹鱼,想必在这群鱼族里的身份也不简单吧!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江舫只道自己是种善因得善果,也没把大小号条纹鱼放在心上,迈步往前走。 这木风岭的路不是很崎岖,但两边山岭起伏,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凹谷,走着走着看似路口闭合,钻过这片又是豁然宽敞。 一个人行走在这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地,江舫有些惊慌,也有些欣喜。 古人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人这一生其实就是一场漫长的旅行,看不同的风景,与不同的人相遇。 能够两世为人,能够领略这现代化城市没有的别致风景,值得庆幸喜悦。 “谢谢。”江舫向天地抱拳, 继续迈步,看两侧青山长了腿般倒退,不免又有些恍惚茫然。 恍惚不多时前还是个普通上班族,看到的是摩天大楼钢筋水泥,这会儿就置身于一个奇异世界的村落、山丘,到处的古色古香。 茫然的是不知道自己未来在哪儿,以后该做什么,或者说是否能一直无妄无灾地活下去。 上辈子只是人的世界,就弱肉强食了,不过好歹还是同类相搏,也不会生死相争。 现在……他不仅要和人斗,还要和不同种族的妖魔鬼怪打照面,这实在是“臣妾做不到”的能力范围之外啊。 不过,忐忑是有的,欲望也是在的。 既然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那他江舫,没道理走不上这条路。 说不定他死而复生就代表着天赋异禀,可以接触到变强之法,打下自己的一番天地。 小蛮村那个族长想让他当替死鬼,他还不是照样脱身了? 江舫本就是乐观开朗的性格,死里逃生后,又恢复本来面目,哼着小曲朝信阳县进发。 他要找到那个杀人凶手,要变强,要风光地回到小蛮村,踏平邪祟之风! ...... 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穿过了三个山谷,两个树林,一个泥潭,黄昏的咸黄倾斜过蓝天,终于看到一客栈。 江舫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地往里钻。 “老板,来碗茶,再来点饭菜,先来茶!” 江舫走了很久,也饿了很久,此时嗓子冒烟干裂肠胃空荡难受,只想赶紧大吃一顿。可是打尖儿的小二盯着他,愣是没动。 江舫皱眉,从小二的眼神里意识到那是嫌弃和不屑的眼神。 这不是看客人的眼神,而是看待叫花子。 江舫低头看自己,立刻泄了气。 是了,他虽没照镜子,但头发凌乱,满脸脏是肯定的,身上浸湿了河水虽然早就干了,但破烂和皱巴是掩饰不掉的,光脚,腰间的布条腰带上没挂钱袋子没挂值钱的玉器,整一个两手空空,穷酸相! 现代的乞丐穷是职业需求,这里的乞丐穷就是真的穷了…… 怎么办? 是模仿山寨土匪吃霸王餐,还是诚实相告以博取同情? 江舫突然想到金庸的丐帮,眼珠一转,走过去对小二道:“我是丐帮的,我有银子,你赶紧给我上茶上饭。” 小二刚才是嫌弃,现在是诧异了,跟看到疯子似的:“丐帮?丐什么玩意儿???你神经病吧!出去出去!” 江舫无语,原来金老的东西在这儿不管用。 小二力气贼大,推着江舫无招架之力,一个劲地往后退。 踉跄了一大步,险些跌倒之际,挨到了一个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常温物体,摸了摸很有弹性,知道是撞到人了。 抬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长得高大魁梧,眼睛跟牛眼似的那般大,黝黑的脸上还留着胡茬子,他头戴衙镲帽,身穿深蓝色差役制服,而他身后跟着五六个衙役跟班。 被人推撞,牛眼男很是不爽,不耐烦地喝道:“干什么呢!”瞪了江舫一眼:“小二!” 见牛眼男牛逼轰轰,小二立刻没了刚才的凶样,点头哈腰迎他们进来:“哟,几位官老爷,里边请里边请。” “好酒好菜招呼!” 小二不敢怠慢,很快上菜上酒,给牛眼男倒上一小杯。 “官爷,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啊?” “你问这个做甚!” “嘿嘿嘿,官爷,小的这不是看您这风尘仆仆的,这木风岭又是个僻静之地,难得有机会孝敬官府来的老爷,想说看能不能帮上个忙,给您解个忧之类的。” “原本是要去办差的,这不,丢了办公用的器皿,现在正要返回信阳县去!” “哎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二打着哈哈,一脸的幸灾乐祸。 落座的几个衙差之中,其中一个戴着手铐坐在中间耷拉着脑袋,两个一左一右坐他身边的同事很像看犯人的姿态看着他。刚才牛眼男说丢器皿时曾恶狠狠瞪他一眼,想来就是这个倒霉鬼把东西弄丢了。 细看倒霉鬼,皮肤白皙,相貌端正,气质和其他衙役都不同,特别是那双眼睛里的茫然无助,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书生。 木风岭过去就是小蛮村,没了器皿就没办法办差,大号条纹鱼说过村子里的事儿是附妖做的,看来这器皿就是捉妖用的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掉了,这倒霉鬼回去估计要被从重惩罚。 “等等!” 江舫忽然想到一个白吃白喝的好主意! 他也不废话,快步走到桌前,抓过酒杯将小二新斟的酒一饮而尽。 “你!?”牛眼男惊怒交集:“想死?!” “器皿不是他弄丢的。”江舫指了指倒霉鬼,又冲牛眼男邪魅一笑:“现在可以了吧?”信手拿起几个包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为几个包子把自己噎死了。”牛眼男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刚才是说什么?” “我说,器皿不是那个小衙役弄丢的。”江舫被酒润过的嗓子陡然刺痛,又神奇地舒服许多,指着旁桌的倒霉鬼,语出惊人:“而是被人偷了。” “被偷了?” 牛眼男歪头重新打量江舫,似在斟酌他是谁,他说这话的依据何来。 江舫脸色始终平静,且带着自信,虽然衣着破烂,但双手背到身后的模样又显气度不凡。 “你说被偷了,可有证据?可知道偷东西那人是谁?”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不就成了口舌之快?”江舫微微一笑,扫了众人一圈,淡淡道:“偷东西那人,此时就在这里。” 内鬼在身侧? 牛眼男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下。 小衙差们也纷纷将旁边的人打量。 过了片刻,意识到自己被江舫带节奏,牛眼男回过神来,瞪眼:“你凭什么这么说?” “器皿就在他身上啊,看,都露出来了。”江舫语气轻松,说完朝人群随手一指,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背后的包袱。 这个人就是坐在倒霉鬼右手边的衙差,长得憨厚,绝对人不可貌相的那种。他意识到自己中套之后立刻把手放下。 但这个动作还是没能逃过牛眼男的视线。 其实他把器皿转移了,刚才江舫看到的只是从他包袱里冒出来的缕缕黑光。 有以妖克妖之说,修道界的法器自然是光明正派的,但人间有些收妖的厉害器皿却是有妖气相附的,类似大妖吃小妖的道理,如果遇到比附着妖气法力之上的妖,那么就无法收服。 倒霉鬼应该是照看器皿的,但身上清清白白,啥也没有。他的包袱里却有黑光飘出,且是残余的气息,说明器皿最后出现在他的身上,而又被转移了出去。 江舫就用这个法子诈他一诈,果然有用。 “元郁?”牛眼男的眼神嗖地锁定,冰冷无情看了一会儿,猛地拔剑大喝:“为什么这么做!?” 元郁扑通跪地,吓地脸色煞白:“老大,不,不关我的事,李希他仗着家世好一进来就抢了我的位置,我,我也是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是真的要偷器皿的,我……” “那器皿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就是想等李希被罚了之后再拿出来的,可,可谁想器皿就丢了,我真的不知道……” 元郁哭丧着脸,说的真切。 江舫相信他没撒谎。 看牛眼男冲动地要当场就地正法,江舫就上前拦了一下:“他没说谎,带回去惩戒一番也就是了。” 牛眼男看了一眼江舫,没应声,还有其他手下在,他得拿捏住分寸才能有威信。 “一点吃喝换一个真相,这笔交易咱们双方都没有亏本。”江舫又拿起几个包子:“现在,再见。” 转身便走。 “站住。” 江舫扭头。 “小子。”牛眼男死死地盯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江舫腾空出两根手指头,笑眯眯地作势戳戳他的眼:“我能看得到。” …… 章节目录 第五章 信阳县 从木风岭客栈到信阳县,一日脚程便到。 江舫被直接带到县衙内,由李希和元郁招呼着。 坐在前厅中的红木凳上,江舫混子般揉捏着自己的一双腿,无语道:“各位阿sir,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带我来这儿干吗呀?” 这话他一路过来也不知道说多少次了,多到连牛眼男也知道阿sir是什么意思。 “江哥。”李希笑呵呵道:“你别多想,我们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 江舫越想越迷惑,不知这些衙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有些后悔。 在客栈里多事插腔,本是为了吃一顿饱随便卖弄眼力,没想到一嘚瑟把自己嘚瑟到府衙里来了。 “江哥。”李希知道是江舫帮自己洗刷冤屈,所以听牛眼男要带着他时格外高兴,觉得有报答的机会。这一路上多加照顾,还一口一个江哥以贵人看待:“江哥您是高人,这一趟差事有些棘手,需要您帮忙,您就行个好帮帮忙呗,事后还可以有犒赏拿呢。” 高人? 江舫喜欢这个新身份! 还有犒赏? 前世的经验告诉江舫,不管处于哪里,钱都是最重要的,不然寸步难行。 只是……府衙之地,是非之地,就怕这银子还没赚到手会惹出其他什么腥来。 “是啊,你的眼睛那么厉害,看一眼就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就帮我们看看这杀人妖怪到底藏身何处,也是功德一件,又没坏处,何必故作推诿!”站在一旁的元郁双手抱臂,阴阳怪气地斜看过来。 他被戳穿,计谋败露,丢了面子不说,还差点被牛眼男给冲动法办了,自然是看江舫不爽的,但他就是一时嫉愤,本性不算太坏,在机上江舫最后关头为他挡灾也是事实,所以他也领这个情。 李希附和:“是啊是啊。” 是啊是啊,是个屁啊! 江舫白了李希一眼。 看得出,这李希是个烂好人,被元郁陷害,能做到不计前嫌,还为自己让元郁受了委屈主动道歉,硬是用大度化解了一场恶露,简直是恶臭圣母! 不过这也让他感觉到一丝难得的暖意。 自从看到季少梅缝断头开始,就逐渐意识到自己这双眼睛不凡,能看到一些东西,结合原主记忆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血腥恐怖阴森的新世界! 在这样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李希这样的暖男比妖怪更加稀少。 “好吧,就帮帮你们。” 等牛眼男出来,江舫放下手里的茶盏,摸摸灌下两盘点心的肚子:“要我说,你们也不必去小蛮村了,这杀人妖还在信阳县。” 大号条纹鱼的话是一部分缘由,另一部分缘由是信阳县和小蛮村相隔这么远,他在信阳县犯案了,又在小蛮村搞出动静,明显有调虎离山玩灯下黑的意思啊。 再加上小蛮村他暂时是回不去的,更不可能以一个被污蔑为杀人犯的身份带衙差回去自投罗网。 牛眼男名唤牛一,是这府衙的捕快头头。 刚拿上器皿准备重新出发,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楞在原地,神情迟疑。 “怎么样?信不过我啊?”江舫顿了顿道,“如果信我的话,我有办法让他今晚就动手。” 很显然,他的补充很有作用,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为之一亮。 “小子你不要开玩笑。”牛一压眉,上前道,“若你真有这本事,知县大人那儿我会给你请一大功。” “牛老大。”江舫笑笑:“我一文弱小生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这双眼睛能多看得到点东西,顶多给你们提点意见和方向,主要的事儿还得你们冲锋陷阵的,可不敢抢功。” 这样谦虚的虚伪之词,上辈子说的不要太多,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喧宾夺主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见牛一等人露出动心表情,江舫继续道:“听我的,现在你们就出城去,当然是佯装出城,晚上时分悄悄便衣回来。另外,李希你现在换便衣带我从侧门出去,我得转上一圈。” 牛一除了听知县的差使,在信阳县还没被别人差使过,眼珠在眼眶里圆滚滚地旋转一圈,到底还是决定按照江舫说的做。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信他说出这话定是有把握的,不然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江舫听到他粗声粗气地说好,便双手背身后,转身出了去。 李希楞了一下,赶紧跟上。 两人从县衙出来时,李希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江舫则还是原来破烂的一身。 “江哥。”李希笑嘻嘻道:“我给你买身干净的新衣服吧。” “既然是你哥,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江舫话虽如此,心里却一阵暗喜。 身上的衣服还是原来那套,经过猪粪污染和河水浸泡,此时早又脏又破,早就想换一套干净点的衣服了,奈何囊中羞涩,只得作罢。 “怎么会是破费呢?若不是江哥仗义出言,我这会儿早就蹲大牢了,一套衣服而已,江哥就别跟我客气了。” “本来想拒绝,但你这么诚心,断然拒绝等同打你的脸。”江舫微笑着,“还愣着?走吧!” 说是一套,被领着进到布庄店,李希大方地把他试穿的都给买下来了,除了穿在身上的这套,其他的都让老板得空送到府衙去。 江舫终于穿的像个人样,又在后边借水梳洗一番后站到镜子前,总算看清自己长啥样。 模样还是和前世的时候差不多,但面容清秀许多,稍稍侧过脸去还能说上几分神采俊逸。 原主这些年被他大哥大嫂没少欺负,从来都是灰头土脸、小心翼翼的模样,现在被江舫穿越而来,自然没了从前的邋遢,心境也焕然一新。 穿上新衣服,人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江舫迈步出布庄店时,终于有精神好好欣赏这信阳县的热闹了。 十字形的街道,店铺林立,小贩们热闹地在两边支摊,不用城管这种职位在,也能默契有序地贴着两旁,尽可能地腾出街道的空间来。来往的百姓,衣衫整齐,脸上都是过日子的烟火气。 “我们信阳县不大,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县城的主道,双阳路。以十字为形,通向东西南北。小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能走个来回。所以平时街坊邻居什么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县里有什么事也都能在不到一会儿工夫传的沸沸扬扬。信阳县属江南,靠水有田,所以比起其他穷困县富足不少。看到前边那个比较高的楼阁没有?那是知县大人的住处,那一片就是县里几个大户的宅院。还有那边……” 江舫说要出来转一圈,李希就认真地当起了导游的角色,给介绍起来信阳县的情况来。 “李希?”江舫心中微动,问道,“你家在哪儿?” 李希一怔,本来已经绕开富人区的手指又重新后退,“我家吗?在那儿,楼阁的旁边那户。” 果然是富贵公子哥! 怪不得出手阔绰,使钱的时候压根不问价。 富贵公子哥,身上没纨绔子弟的臭气,上进地到府衙谋差,做什么事都还挺认真,元郁看着他嫉妒诬赖,太正常了。 这货的人设,简直过于虚假。 “江哥是想要去我家吗?那正好,我带你……” “不,我想去那几户出事的人家看看。”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哪儿有老头啊? 去的过程中,在原先的一套衣服变成几套衣服后,再添两碗阳春面,一个烧饼,几盒糕点等。 江舫把李希当成人体钱袋,李希也心甘情愿。 和小蛮村死的都是已婚少妇不同,在县里出事的三户人家都是未出阁却即将要出阁的姑娘。 要去的第一户人家需要沿着路一直往前走,都快要过十字街了还没到。 “李希。”江舫有些纳闷:“你不是说县城小半个时辰能走上个来回的吗?怎么这么远?” 李希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说的是交错的双阳街,这是县城的主要街道。出了双阳街,便是郊外的村户了。第一个出事的人家就是东郊一家屠户,我这不是想让江哥您由远及近,一趟就好吗?” 由远及近? 你想得可真周到! 幸好江舫吃饱喝足,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 “江哥,咱们继续?” “不继续,难道打道回府?”江舫白了李希一眼,顺势转头,借余光扫视身后。 那个老头果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从刚才布衣庄出来,江舫就觉得后边有人跟着,更准确的说是有一双眼睛总是盯着他看。 江舫上辈子没当过警察也没受过什么特殊训练,又不是女人的,所以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 回头扫了一眼,只是本能地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奇怪的人。 之后在面铺吃面,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依然还在,他再次环顾四周。 这样经过三四次之后,江舫捕捉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灰袍,腰间挂着土烟袋,手里拿着酒壶的老头。 之所以觉得熟悉,就是因为他频繁地出现在他的四周,且不仅仅是在身后。 江舫感到奇怪,留了疑影,但到底没跟他对上过眼,无法直接肯定他就是盯着自己瞧的人。 直到刚刚。 “李希,你认得那老头吗?”江舫脸色轻松,“别扭头,用余光看。你的右手边,穿灰衣的老头。” 李希目光一紧,照指示看去, 看了一会儿,疑声道:“哪儿有老头啊?” 江舫扭头,后面空空荡荡,别说老头,连人头也没有。 这可奇了怪了! 刚刚他一直盯着来着,怎么就一秒不到的功夫,不见踪影了? 四下无人,两边街道也没通巷的空隙可以让人迅速躲闪。 江舫眉头皱紧。 “江哥,难,难道是妖怪吗?还是,还是鬼魅?”李希声音有些发憷,“不,不对,若是三界中人,江哥就,就不会问我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定是江湖客或者修行者罢了。” “……”见李希胆子这么小,江舫意识到他也没那么完美人设。 话说回来,虽然李希胆小如鼠,分析的还挺有道理。 所谓三界中人,是人族对除了人族之外,魑魅魍魉,妖鬼神佛的这些,一个统称。 若那奇怪老头是三界中人,江舫的眼睛一定能看到些什么,而他,看上去是人无疑,身上也没奇奇怪怪的装饰,看不出是出自哪个路数。 那是江湖客还是修行者? 江舫没头绪,他毕竟也是刚来这个世界,说是懂,也就是懂了一些皮毛,说不懂,那不懂的地方还真是多了去了。 “算了,咱们走吧。” 江舫深谙搞不明白就不搞的道理,决定先不管神秘老头,转身继续赶路。 ...... 屠户家的女儿是最早被害的,头七已过,大概早就下葬了。 从外面看,已经看不出特别明显的哀悼,既没有丧幡,也没有灵棚。 走近时,江舫看到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弓着身子坐在门口,手里抽着水烟袋抽的很凶,两鬓斑白,一脸伤色。 根据年龄神态, 想必他就是丧女的屠夫。 “老郭头。”李希唤道:“老郭头!” 喊了两声,男人才有反应地抬眼。 看到李希,男人踉踉跄跄站起身,迎上来开栅栏门:“是不是抓到凶手了?是不是抓到凶手了?啊?” 不忍直视他那死灰一般的脸切切涌起的期盼。 李希面露难色,无法开口。 “快了。”江舫轻声道:“我们很快就能抓住他。” 老郭头的目光从李希脸上移向江舫,打量后仍觉眼生:“您是……” “哦,他叫江舫,是我们请来的帮手,很是厉害!”这回,李希倒答的挺快。 江舫看李希一眼,突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 “当真?高人!您一定要替我女儿抓到杀人妖怪,否则我女儿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她才十七,她还没嫁人,她就……”老郭头情绪激动,声音哽咽。 江舫咬唇,觉得自己的手快被握断了, 尼玛!果然是干屠户的,这力气,可不是一丁半点的大! “老郭头!”艰难地抽回手,江舫道明来意:“我是来了解您女儿的情况的。” 老郭头愣住。 “如果您没意见,我还想开棺验尸,不知您的女儿葬在何处?”江舫一边说一边探头探脑:“不会还没埋葬吧?” “江哥。” 李希傻眼, 他以为江舫就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哪承想是开棺看尸? 落棺入土,不可再打扰死者清净,否则会影响死者的转世投胎,这可是大忌。 是个人都不会同意的。 “江哥,若是你想知道死者死相,我们可以回府衙看卷宗的……”李希低声咬耳。 “必须我亲自看过,不然不知道怎么给那杀人妖下局。”江舫盯着老郭头“你女儿是横死,未抓到凶手之前阴魂不会散去,更无法转世投胎。您半夜时是不是总能听到您女儿的哭声?” “你?!”老郭头瞳孔放大,“你怎么知道?!” 江舫不答,露出一个只有高人才有资格使用的淡淡而笑。 “请进!” 见江舫如此作态,老郭头确认江舫必有真才实学,转身带两人进来。 棺材在房中间放着, 死者果然没有下葬。 原来,闺女突遭横死,老郭头觉得是自己平日专做杀戮之事,血腥过重,所以才招来邪祟,所以没把女儿直接下葬,而是放在棺材里做法七七四十九天,给予超度,才好为女儿积阴德,转世投胎一处好人家。 “原来如此。” 江舫连连点头, 无论古今中外,华夏还是大夏,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正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忽然发现空气中飘荡着几缕黑气,顺着黑气向前看,一个长得颇为秀丽身着华服的姑娘漂浮在棺材上,头和脖子之间是不相连的,脑袋浮在脖子上方。 这是江舫看到的第二个女鬼, 好在有季少梅做铺垫,心理素质硬了不少,没像上次那样吓得失魂落魄。 和季少梅不一样的是,这姑娘脸上挂着泪痕,神情哭丧,像是为自己的死还在难过。 “李希,老郭头。”江舫开口:“你们都出去一下。” “是。”李希想留下来,但看江舫目视前方不搭理他,便明白了什么,拉老郭头出去关上门。 吱呀一声,光线进来又不见。 等昏暗的屋内只剩下他和女鬼,江舫双手抱臂,开门见山的道:“已经过了头七,你怎么没被阴司带走?” 是的,这个世界也有头七的说法,所以,理论上也会有黑白无常这样的阴司勾魂才是。 女鬼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看向供台:“不知,或许,是因为我爹爹给了不少好的祭品,他们愿意多容我几日吧。” 顺着她目光,江舫望过去,果然都是十分上等的贡品,香火气也特别旺盛。 便不再纠结这个,继续问道:“能和我说说那天的经过吗?或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能看到我,自然是城里的大人物。”女鬼眨眨眼:“你是来帮我的吗?” “恩。” “谢谢你。”女鬼面露感激,“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就,先从你的名字说起。” 章节目录 第七章 郭小花 “我,我叫郭小花,我今年十七了,我……我没有娘,爹爹很疼我,每天早出晚归地去杀猪挣钱,就是为了给我攒嫁妆,上个月爹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是嫁给村长的儿子。我,我挺高兴的,我想着不用嫁的很远,可以经常回娘家,村长的儿子和我年纪相仿,也算认识。那天我去双阳街裁做嫁衣,回到家想打水沐浴,就觉得有一股臭味袭来,然后我就觉得脖子很疼,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了名字,再说年纪,郭小花放空的眼神渐渐聚集,条理很快顺了。 听完这些,江舫眉头微皱,疑惑更多, 裁做嫁衣,所有死掉的都是女子,都和婚嫁有关, 凶手为什么这么做? 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有什么用意? “你刚说到臭味。”江舫压低声音:“你能仔细描述一下吗?” “那个臭味很奇怪,像是某种动物的气味,但我不记得在哪闻过。”郭小花神情重新变得茫然:“反正不是猪的气味,比狗的气味再重很多。我……我说不好。” 郭小花是屠夫女儿, 自幼耳读目染,对各种家禽的味道了如指掌, 连她也不清楚那味道是什么,可见对方不是寻常可见之辈。 想了想,江舫又道:“郭小花,你别害怕。我能走近一些观察你吗?我是说死的那个你。” 郭小花停顿两秒,点头,从棺材上下来。 江舫垂下双臂,迈步走到棺材旁,推开上边的棺盖。 人死,魂魄不可分体,但会间接呈现死状。 比如,若是被挖了心,那魂魄胸口的位置就是空的;若是毒死,那脸就呈紫黑色。郭小花被砍了头,虽然棺材里,尸身没有脑袋,但魂魄的呈现就是:头和脖子部位就是分离的。 棺材里放着定尸丹,所以尸身没有爬满尸蛆,保存完好。 脖颈上没有插着花,乍一看最直观的就是断了头,没其他的线索。 但仔细一看,江舫看到脖颈下有三个排列成三角的小小的血洞。 “失礼了。”江舫冲郭小花点了点头,得到对方应允后,伸手入棺,用手指将脖颈处的衣襟往下翻。 伤口, 三角形状, 像是动物咬的咬痕。 是什么呢? 臭味比狗的气味再重一些。 狗? 江舫突然就想到了狐狸。 刚才郭小花说脖子很疼,他还以为是被直接砍了的疼。这么一看,好像先是被咬也有可能。 可为什么要把头砍掉带走? 为了掩盖死法? 不,根本没必要。 在这个世界根本没必要。 三界中人相互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有识出对方的办法,压根儿不用躲躲藏藏。 杀人妖法力不高,为了不让官府的人认出主体来制定对付的方法? 不,也不可能。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认不认得出主体都不妨碍府衙要维持治安,依法惩办。 除非,就是单纯想这么做。 此举更像是泄愤。 专挑婚嫁女子下手,难道是受了情伤的狐狸精? 千年来的话本子,就算是到了现代小说,依然以狐狸为原型的情爱小说层出不穷。 狐狸和为情所困,扔不掉的标签。 江舫出神间,听到郭小花道:“高人,你可有办法擒住那杀人妖?” “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江舫本想说他就是个掌眼的,擒妖这种身体力行的事不归他管,但话到嘴边,看到郭小花期待神情,还是变了说法:“不管对方如何阴险狡诈,我都会全力以赴。” “高人!”郭小花扑通跪地,流泪道:“爹爹就我一个女儿,本盼我出嫁日后圆满,如今无人为他送终,日日为我牵挂,为此我忧心不已,夜夜哭泣。听闻不止我一人受害,高人若能帮忙,替我等报仇,小女子便是为奴为婢也定报答!” 说话间,低着头的郭小花,头顶出现了一颗红色的珠子,随着她的话不断地发着光圈。 “姑娘言重了。”江舫不知道红珠是什么东西,担心郭小花过于悲伤从而引发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便着急道:“请姑娘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高人隐士,但既然答应了你,自当说到做到。” 郭小花再谢,起身。 尸体已经看过,江舫把棺盖推回原位,正要告辞离开, 郭小花轻声道:“高人。” 江舫止步。 “高人可否替我转达爹爹一句话,不必为我置办华服,亦不用供我奢华祭品。我还是喜欢布衣粗茶,省些钱好好照顾自己便可。”郭小花张开双臂,展示了一下身上的锦缎白裙:“还有,让爹爹不要太过难过,看他难过我也很难受。” “好,我出去就说。”江舫点头:“那,你日后也别再哭了。” 走出来,江舫将郭小花的话转达给老郭头。 老郭头恍然僵着, 待江舫和李希推开栅栏门离开,老郭头扑通跪地,朝他们的背影深深一拜。 原路返回双阳街,江舫很快走访了剩下两家。 再没出现和老郭头这样好说话的死者家属,他们的女儿都下葬,不可刨坟开棺,但对江舫来说也不要紧,他就直接问了问两个死者,说法都和郭小花一样。 出事当天都是去定制了嫁衣,然后回来时闻到说不清的臭味。 臭味? 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江舫猜测,臭味的主人,应该是一头法力品阶不算高的狐妖。 不是说法力品阶高的狐妖就没有臭味,而是法力品阶高的狐妖不会让人族闻到他们身上的味儿。 多亏原主身板虽羸弱,前世还被恶哥恶嫂欺负,但空闲之余很爱看书,这摄取的知识都在脑袋瓜里,给江舫提供了不少知识点。 不至于书到有时方恨少。 李希知道江舫能看到死者,并和她们说了话,便好奇地问都谈了什么。所以江舫就把自己的断定告诉了他,并表示让这杀人妖相信了牛一他们已经离开信阳县,晚上势必会再次动手。 因为男子为阳,女子为阴,有怨念的妖会用害人性命的方式,来吸纳女子阴元为捷径壮大自己。这样下去杀人妖自然会成为无法控制的恶妖,所以越早找到她的行踪猎杀掉越好。 “江哥!”李希看江舫的眼神越发崇拜:“你修行到什么阶段了?” “修行?”江舫被问住了,摇头苦笑,“我哪懂什么修行,只是眼睛能看到一些你们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罢了。” 他倒是想修行来着,这样才有变强的资本。可是想归想,暂时还没遇到什么途径。 “江哥你这是天赋异禀啊,若是老王回来了,知道你有这双奇眼,自会拉你收徒,让你修行!”李希啧啧说道。 “老王?” “对,我们衙门修行司的头头,老王,王炳山。” “你们衙门有修行司???” 江舫差点没掉下巴! “对,对啊。”李希奇怪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各地都有修行司啊?” “你们衙门有修行司,抓我过来掌眼干吗?让你们这些普通的衙役折腾来去的干吗?!”江舫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觉得自己被玩了。 这就像自己是一个代练,帮人打游戏升段位,玩到一半,发现对方是最强王者。 真尼玛坏气氛! “李希啊,帮我转告你们牛老大。”江舫抱拳,“就说我自知技艺不精,让他另请高明。” 见江舫起身要走,李希赶紧拉住解释:“不,不是,我们衙门是有修行司,不过说是一个司,其实就老王一个人。他经常不在府衙待着,这不,县里出事的这段时间根本就找不到人影。所以凡事还得靠我们自己的。” 哦? 江舫留步。 “再,再说了,老王留下了一本鬼怪随笔录,丢给我们,他不在的时候,老大就带着我们按照书上所记载的,分辨三界中人,以及如何运用法物器皿,基本上可以应付。我刚进来没多久,还没学到什么。”李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鬼怪随笔录? 这老王文武双全啊! 江舫有些惊讶,也有些害臊,早知道衙门里有老王这种人物,当初就不该冒充高人四处晃荡! “江哥?”见江舫脸色难看,李希小心翼翼道,“你还有啥要问的吗?” “有。” “啥?” “除了老王,衙门里还有没有其他修士?” “没有。”李希摇头:“据我所知,现在整个信阳县,真正的修士应该只有老王一个。” 只有老王一个? 江舫本已遗失殆尽的自信死灰复燃。 除了老王,城里都是些半吊子水货,和这些水货相比,自己好像、似乎、大概、也许不是那么差劲,如果真误打误撞抓到真凶,也算对得起郭小花父女对自己的敬重。 “咳。”江舫清了清嗓子,变换话题道:“李希,那些女死者过了头七,鬼魂还在家里游荡,你不觉得奇怪吗?” 郭小花说许是上贡的上等祭品缘故,起先他还没转过弯来,之后接二连三看到那些女死者,才发现一切没那么简单。 “游魂?”李希哦了一声,皱眉道,“这恐怕和城隍庙之前出事有关……” “什么事?” “我也不知具体的。” “……” …… 章节目录 第八章 灰狐 是夜,牛一等人悄悄折返回县里。 按照江舫的判断,组织人手布阵。 江舫靠在一关了门的店铺门口的柱子边,看着他们在夜色里忙活,心里既害怕又隐隐期待。 从过去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要和不是人的对手对抗,还是亲身参与。 无法想象等一下到底会是什么情况,又期待这上辈子根本不可能看到又或者说只在电影里看到的场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的缘故,江舫突然觉得胸口发疼,视线一晃,像是整个人原地虚脱一般。 “江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舫艰难扭头,看向李希随口胡诌:“恩……可能低血糖吧,我到旁边休息一会儿就好。” “低,血什么糖?” 江舫到一旁的台阶坐下,手悄悄摸着打颤的小腿肚,感觉到额头沁出的虚汗。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之间,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 按理说不应该啊,刚穿越时从小蛮村的猪圈里醒来,都没这么这么虚脱过。 难道是中暑? 现在正值秋初,热还是热的,但不至于热到中暑。 再说中暑也不会影响胸口啊? 努力调整呼吸,坐了好一会才稍微舒服点,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江舫苦思冥想,始终捉摸不透。 说话间,牛一那边已经布阵完毕,人全藏暗处就等目标出现。 ——县里的布庄很多,但做嫁衣的布庄只有一家,里边的布艺师傅是从林都而来,只有他会绣嫁衣上的龙凤呈祥和鸳鸯戏水。而今天要从这里定制嫁衣的人是住在富人区的大米商户之女。 牛一派人将此女接到府衙内藏好,并在大米富商家里做了结界。 这里是通过住区的必经之路,让一衙役男扮女装,坐着该女家的轿子经过这里,就是为了引蛇出洞,逼杀人妖在这里动手。 此时已是深夜,四处静悄悄,只天边圆月散发冰冷清辉。 又等了一会儿,在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之际,忽然一簇黑影出现在屋檐之上,快速地踩踏夜色,跟在轿子后面! 来了! 江舫屏息,目光如追踪器,锁定黑影。 映着惨淡的月光,看到黑袍之下露出一只灰色狐嘴,细小又竖长的牙齿从嘴巴里露出来。 果然是一只狐狸! 牛一等人也发现了目标,他们屏气凝神,等狐狸做出下一步动作。 快接近轿子的时候,黑影从屋檐上高高跃起,往下一跃, 轿夫尖声惊叫,撒腿逃窜!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刚出手,早已布好的法阵立刻开动,牛一拿着收妖器皿和众人从暗处出现,念咒施法,银色的阵纹悬至半空,像一张网一样迅速朝杀人妖收紧。 黑影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大怒,先对轿子里的衙役下手。 被当诱饵的衙役算是英勇,手握长剑对杀人妖刺去,不过上下两个来回就被杀人妖抓住了脖子。 想要从怀里拿出符咒,结果被先一步拧掉脑袋, 符咒落地。 手上染血,杀人妖怨气大增,困在她身上的阵网也显得摇摇欲坠。 “草他妈的!”牛一又惊又怒,把器皿扔向符咒!符咒立刻和器皿融在一起,助阵网一臂之力,只听杀人妖发出痛苦叫声,跪地打滚,很快,就化为一道灰色气体,被牛一用一个小黑瓶子收起。 没有想象中的动作大场面,整个过程稍有波折,但大体一气呵成。 “小李!你放心,衙门不会亏待你的妻儿!”牛一来到轿子前,冲衙役尸体道:“从今以后,有我牛一一口吃的穿的,她们就不会饿死冻死!”让其他衙役过来收尸。 等一切告一段落,牛一大步走向江舫:“小子,之前没时间问,你怎知这畜生今晚一定会行动?” 江舫本想说自己是高人,区区小妖自然不是高人对手,考虑到牛一刚死了一个自己人,心情不好,万一吹牛把牛皮吹破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便正色道:“它法力品阶虽不高,但心思活络。费尽心思要调你们出去,一方面说明不想和你们正面对抗,另一方面就是想尽快作案来吸纳阴元。今晚月圆,是法力双倍提升的好时候,我想它是不会浪费这种机会的。” 牛一点点头,又问:“那她既心思活络,你让我在目标家里设了结界,还故意安排轿子夜里行走,它会看不出来这是圈套?” “也许它知道这是圈套,但它毕竟是妖。”江舫指着天上,道,“今晚月圆,按我家乡那些书上说的,是修法练道的好时候,特别是妖怪,我若是她,我也会冒险行动。” “哪些书?”牛一有点奇怪,小蛮村能有什么书呢? 额,我能给你说是网文小说吗?... “就是我在城隍庙里看的一些书,反正应该很靠谱。”江舫挠了挠头道。 牛一再次点头。 等了一会儿,见牛一始终没有反应,江舫以为牛一还在疑惑什么书的问题,便主动伸手。 “你伸手做什么?”牛一皱眉问道,“你要干嘛?” “看来牛老大记性不太好,那我提醒一下?”江舫轻笑道,“之前你我有约,我帮衙门抓凶手,衙门给我酬劳,现在该给了吧?” “不就是几个臭钱嘛!至于这么惦记?!”牛一不爽道,“待我通报知县大人,明儿个由账房支取!” 转身走开。 可能是怕江舫苦苦纠缠,步子迈得格外大,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呵呵,江舫露出意料之中的苦笑。 看来不止现代社会,连这个妖气纵横的世界也遵从这个道理——公家的欠款不好拿! “江哥你别失望。”李希嬉皮笑脸凑了过来,道,“老大不会赖账的,明天你便能拿到犒赏,现在凶手已除,不如今晚到我家,我们小酌一杯。” 小酌一杯? 没问题! 刚好将愤怒化为饭量! “本来不想麻烦,但你这么诚心,不去显得不给你面子。”江舫重新露出笑容,说道,“也罢,今晚我就陪你喝一杯。” 正愁晚上住哪儿,李希住在几进几出的院子,厢房睡起来一定很舒服!况且这还是古代,弄不好还有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侍寝,嘿嘿! 晚上的双阳街不如白天的热闹,但落在江舫的眼里依然处处是风景,因为他的心情是欢喜的。 明天杀人妖被捉的消息就会传遍,到时候传到小蛮村,好歹是给自己洗清了杀人犯的脏水同时找到了赚钱的道道,一切都是好的开始。 同时又有些惊喜。 刚刚亲眼目睹一只恶妖被猎杀的场景,竟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反而心里隐隐地攒着兴奋。 “或许,我其实并不了解自己,又或者是上辈子循规蹈矩的生活压抑了我真实的天性。 我比自个儿以为的,还要大胆,叛逆,欲望强烈。”江舫心道:“这样也好,新的人生,需要一个新的江舫。” 转头见李希兴致不高,笑问:“想什么呢?是不是被刚才的事吓住了?” “是,也不是。”李希轻声道,“信阳县一向平静,没出过这种事。我自然是害怕的,但我更是为那位同僚惋惜,他就这么……死了。” 江舫点点头,表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为道义而死,不会受轮回之苦的。” 说完这话,江舫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信阳县一向平静,没出过这种事, 那也就是说,他刚决定要趁着修行司老王不在的空挡,靠这种掌眼的特长赚钱的希望,破,灭,了。 这, 怎一个卧槽了得? 江舫的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 “看来今晚真要喝一杯了。” …… 章节目录 第九章 李希 李希的家,三进三出。 装修奢华、庭院高洁,果然是大户人家。 这让江舫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么一个胆子不算大的富家公子,为什么会去衙门当差。 本想询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自己和李希不过刚刚相识,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若是这里面藏着一些不为人道的辛酸,说出来岂不是破坏了明月当空大好意境? 又走了一会儿,江舫发现了比李希当差更奇怪的事情, 偌大的庭院里,竟没看到半个奴婢家丁? 难道李家讲究人道主义,让这些本应二十四小时随时在线的工具人按时下班? “江哥误会了。”李希一边领路一边回头道:“我不喜欢家里仆役成群,就留了一个老嬷买菜做饭。” 老嬷?! 看来今晚没有丫鬟侍寝了! 两人走入内厅,李希从角落里拎了两坛酒过来让江舫先坐:“江哥,我去厨房拿点下酒菜。” “不必了。”江舫拉住他:“就这么喝吧。” 白天吃的比较多,现在有酒就好。 “江哥。”这次是李希误会了:“我知道江哥不愿意我多花钱,但江哥大可不必!厨房里荣妈有备好下酒菜的,你等等,我这就快去快回。” 江舫只好随他去,先给自己倒上,喝了起来。 恩,桂花酒。 清香,淡甜,好喝。 环顾房间里的摆设,落座的紫檀桌上雕刻的云纹精致非常,壁画,一架子的书籍,还有立柜上的花瓶古董,富贵气息四面扑来。 这让江舫心生暖意。 一个这么有钱的富家公子,丝毫没有架子,还待他真诚热情,没在原主的大哥那里体会到兄弟情,在他这里却体会到了几分兄弟义气。 在这个陌生世界,有朋友的感觉,还真的挺好的。 胡思乱想中,李希归来,手里端着盘烧鸭。 不得不说,这鸭子,味道绝了! 还没吃到嘴里,就闻得食欲大动! 江舫本来不饿,见鸭子姿色不错,立刻又觉得饥肠辘辘。 “江哥。”李希在江舫对面盘腿坐下,给倒酒,举杯道,“我敬你!” “好。”江舫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是第一杯,为我自己敬你!因为,认识你是我李希的福分。”李希示意空杯底,又给自己和江舫倒上。 “这是第二杯,是为信阳县那些死去的姑娘们敬你,谢谢你为她们报仇。” 这话说得在理,江舫不好意思推辞,再次酒到杯干。 “这是第三杯,是提前欢迎你进我们衙门,将来共事!” 什么? 进衙门? 自己什么时候要当公务员了? 江舫本来有些微醺,听到这里瞬间清醒:“共事?谁说的?” “这不是谁说的,这是自然而然。”李希眨眼,道:“老大和老王不睦,别说老王不在修行司,就是在,老大也不想去找他帮忙。现在好了,江哥你出现了,老大自然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啊。” “原来如此。”江舫轻笑:“那你又怎么确定我就一定答应会留下来呢?” “恩……直觉。”李希沉默了一会儿,给出这个大跌眼镜的答案后,又问,“江哥,你会留下来吗?” 江舫不说话,把酒一饮而尽。 如果不知道府衙有修行司,他肯定不会留下来, 毕竟好不容易转世为人,要四处漫游细细品味别样人生。 但现在,他想见见那个老王。 此间是大夏朝,妖鬼神佛的世界,想在这里混,必须走修道一路。 信阳县既然有老王这种存在,那就不能错过这个递到嘴边的肥肉,怎么也要搭个线不是。 不然离开信阳县,去别的地方乱转,即使转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到入门修行的机会。凭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子骨,又身无分文,没等变强有自卫能力,先被妖魔鬼怪先给吃了,又或者被恶人给打劫杀了的几率比较高。 见江舫沉默不语,以为江舫默认,李希开心而笑,又给倒满:“江哥,你别愁生计的问题,我这里有很多房间你随便挑,老大那人虽然凶,但做事还是很公正的,该给你的钱不会少。就算你没钱也没事啊,可以来我这吃饭。” 到底是富家公子,说话就是有底气! 举手投足都有“李公子买单”的气魄! 话说回来,虽然李希态度诚恳,江舫还是婉言拒绝, 不管是疲不堪言的过去,或者寄人篱下的现在,江舫都不是一个喜欢占人便宜的主。相比白吃白喝,他更喜欢用自己的双手成就自己的梦想。 李希热忱,那是他李希善良,若闷不做声地受着李希的善良,就真成了利用别人的混账了。 “谢了。”江舫反客为主,为李希倒了一杯,“这杯为你压惊。” 几杯酒下肚,后劲上来,俩人有些昏昏沉沉,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后,见夜已过半,各自回房睡觉。 可能是喝多酒的缘故,江舫睡得很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忽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季少梅去哪儿了? 当天晚上他看到季少梅后,转身想跑,结果忽然后背一疼,之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莫名的回来了。 至于怎么从长草坡回到江家? 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他的身子骨虽然仍旧弱,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前身吃药的那些后遗症都没有了。 这是一个重生后该有的身体进度条吗? 重生后第一次明显不适,就是刚才牛一布阵对付杀人妖的时候。 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关系? 关于杀人妖,有一点江舫没说,这狐狸的怨气和走捷径的心思可以是主体的本能,但知道调虎离山来引开麻烦为自己提供便利,不像是一个低品阶的妖的思维。 难道狐狸只是替死鬼,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正胡思乱想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菱角分明,从形状看,似乎是个人?! “谁?!”江舫喊了一声,听不到对方回应,正要继续呼喊,一道修长的冰冷抵住他喉咙, “别出声,不然杀你。” 言简意赅,江舫果然闭嘴不语。 等适应房间里的黑暗,看到抵在喉咙的,是灰色袖子、半长烟杆。 屋子里的陌生人,是那个白天跟着他们的老头! 老头行踪诡秘,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装神弄鬼,难道是冲自己来的? 江舫又惊又疑。 自己一没钱,二没色的,老头盯上他干吗? 难道老头是狐狸的帮手,深夜来此是为帮狐狸报仇? 这也说不通啊,老头身上没有鬼怪妖气,明明是一个正常人! 再说,自己只是出谋划策,真正动手杀狐的是牛一,老头真想报仇何必找到自己? 难道是认错人了? 想到这里,江舫努力稳定自己情绪:“这位大爷,我们,认识吗?” 老头不说话。 站在暗处,冷酷得像大草原上的犀牛。 章节目录 第十章 身上有... “大爷。”江舫缓缓抬起手,试图去推开脖颈处的烟杆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必一见面就打打杀杀,有什么问题咱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聊,您说是……哎哟!” 老头反手一个巧劲,把烟杆子绕到他后脖颈处往下压,以压迫的姿势让其动弹不得。 不得不说,老头人老心不老,手劲比郭小花父亲都猛,痛得江舫差点发出娇羞的呻吟。 “老头!”等了一会儿,察觉老头没有松手的意思,江舫咬牙道,“你到底想干嘛!你要找我有事,你就直接说事!你要是见我姿色不错看上我的皮囊,我,我马上咬舌自尽让你干一个冰凉!” “说,你是什么人。”老头终于进入正题。 “小老百姓。” “小老百姓?呵呵,老头虽老,却没到头晕眼花地步。你助牛一捉妖怎会是普通百姓?你能看到女鬼缝尸怎会是普通百姓?”老头脸露冷笑,每一句话都带着十足的笃定,像是一个法官,要用言语要扯开江舫的面具。 “大爷,这是一个误会,我——” 江舫正要再说,胸口突然隐隐发烫,低下头望去,竟看到胸襟里有东西在发光。 老头先一步伸手进去,把东西掏出来。 好生眼熟! 竟是和郭小花说话时她头顶出现的红珠! “这?” 江舫不知道这红珠有何妙用,也不知道这红珠为何出现在自己胸口,但却感觉到后脖颈的力道松了不少。 趁此难得机会, 江舫一个懒驴打滚从床上滚到地上,担心老头追击,快步跑到墙角,将后背紧紧贴住墙壁。 这次,借着红珠的光,终于看到老头的长相——长脸方颌,粗眉高鼻,头发就两鬓白着,其余都还算幽黑,两瓣胡须下一张嘴微微张开,能见里黄牙参差几颗。一双盯着红珠的困惑眼睛依然可见老鹰一般的锐利穿透。 “你以为你能跑?”老头一直在研究红珠,对江舫裸的目光毫不在意:“如果你觉得能,那你就跑。但老头不希望你这样做。” 尼玛。 这老头说话逼格满满啊! 到底何方神圣? “大爷。”江舫认真想了想,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改为言语求和:“我,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从小蛮村里出来只为不蒙冤而死,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是真,但我并无作恶。您就——” 话没说完, 老头面无表情挥手! 江舫被点穴般动弹不得,慢慢晕了过去。 等他意识消失,黑烟散布,身穿婚衣的季少梅从身体七窍中飘出,瑟瑟发抖站在老头面前。 “很好,知道自己不是老头对手,主动出来也算有些胆识。”老头看着季少梅,目光冰冷,语气比目光更冷:“我说呢,他明明是活人,身上却有黑幽鬼气。原来是你这个阴灵躲藏在他身体里。” “前辈!”季少梅扑通跪地,怯怯道:“小女子无端横死,被扔在乱葬岗上,小女子只想亲眼看着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为躲避阴司勾魂,寄附在这位公子身上。还请高人明鉴!” 信阳县的杀人妖也跑去小蛮村作案了,老头这是知道的。刚才江舫又说是从小蛮村出来的,这女鬼所言大抵不假。 “昨夜,杀人妖已被府衙布阵伏法,你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他。”季少梅看向江舫继续道:“这位公子三魂虽在,但七魄不全,若我走了,他便会体虚而亡。他能看到我,实属有缘,我不忍……” 老头微怔,上前翻看江舫眼皮, 只见瞳孔发散,果然是命不久矣之相。 “高人!”季少梅趁此机会猛磕头:“还请高人念及苍生有灵,让我回到公子身上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而且昨晚那狐狸并不是真正的杀人妖!” 老头想了想,抬手一挥,算是默许。 季少梅大喜,叩谢之后,再次化为黑烟,沿江舫鼻腔而入,片刻间消失不见。 江舫从昏迷中苏醒,头晕眼花,好一阵才恢复正常,见老头仍把玩着红珠,惊疑之下,鼓足勇气闻到:“老头,你刚对我做了什么?” 这次老头倒不像之前般冷漠,将适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什么?!” 江舫头都大了! 季少梅就在自己身上? 和自己共用一个身体? 这样一来,自己吃喝拉撒挖鼻孔放屁的丑态不全被她看到了,还有,自己的男性怎么维权? “你现在活着,全是拜她所赐。”老头嘿嘿一笑:“所以别不知好歹。” 连老头也这样说,看来这段时间真得和季少梅和平相处了。 等江舫神智恢复, 老头把玩着红珠问:“你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 江舫实话实说,心中祈祷这红珠千万别是郭小花的魂魄化身, 有一个季少梅已经够了,万一再来个郭小花,两女共用一夫,身体吃不消的。 “既然不知道,那就仔细听好。”老头不知道江舫在想什么,指着红珠继续道:“你可知,人有三魂七魄。人死时七魄先散,三魂后离。我虽不知你如何死而复生,为何死而复生,但你如今七魄散了两魄,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三魂七魄,去了两魄?! 这? 江舫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自己这他妈是变成植物人了? 想想又有些不对,既然是植物人,怎么还会说这他妈? “你一直并不知情,寄附在你身上的鬼祟不想让你知道其存在,所以你神志并没有收到鬼祟影响。” “连鬼祟都不想打扰,你又何必将真相告诉我?”江舫有气无力道,“现在你想怎么样?要把我连人带鬼一并拿下吗?” “原本是的。”老头点头摇头:“不过看在这颗正气珠的份上,我改变主意了。” 正气珠? 江舫半信半疑,再次看向那红珠。 这红珠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用呢? 只听老头继续道:“这人的三魂七魄呢,三魂便是生魂,觉魂,灵魂,分别主生息、主意识、主灵性。又名天魂、地魂、命魂,表示人立于天地之间,为万物之灵。这七魄呢,就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尸狗主警觉、感知,伏矢主意识,雀阴主肾精,吞贼主驱邪,非毒主睡眠,除秽便是驱除内秽,臭肺主内息。你丢了吞贼和非毒,其他几魄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江舫越听越惊,虽然那些学术名词一样的词汇艰涩拗口,还没完全明白哪个是哪个,但基本搞懂了大概情况。 因为没有吞贼,所以已经化为鬼祟的季少梅可以轻易地钻进体内; 非毒主睡眠,他从小蛮村开始到这里,睡眠确实很差,有时候两天没睡觉都觉得没什么,想起来睡一下的那种,因为压根不知道困顿。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老头摊开手里的红珠:“一呼一吸之间皆是积德积恶的过程。你鬼祟附体,却还能心生正义,助正道,得喜德,未入修行,还能得修果,这便是我不收你的原因。” “知道吗?你刚刚做了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不过”江舫的眼神里仿佛烟火闪过,短暂明亮后又瞬间黯淡,道,“我身上有鬼,即便你今天放我一马,别的修行者看到我也不会放过我。” “话虽这么说,但你也可以有其他选择。”老头淡淡道:“人的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要不是这鬼祟附体你恐怕早撑不住了,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若想要活,就得修道。” 修道? 江舫险些惊叫出声,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靠修道解决一切,难道自己注定这辈子要成一个修士?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一心向道,又该去何处修习? “你我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老头将红珠放回江舫衣衫,红珠瞬间与江舫肌肤融为一体:“如果你愿意,老头可以教你一些打坐练气的法门。” 听老头这么说,江舫有些心动,转念一想,不行! 信阳县只有老王一个真正的修士,除此之外全是半吊子的修士,跟着这样的半吊子,学错不如不学! “谢谢你的好意。”江舫摇头:“但我只相信信阳县修仙司王炳山王老前辈,除非得到王老前辈亲自指点,否则——” “王炳山?”老头楞了一下,摇头冷笑道,“他不过是个普通老头,有什么资格自称前辈?”不等江舫反驳,一手提起江舫衣领将他甩在床头,然后盘腿相对而坐,双手握拳,双指各自并拢正反方向相绕两圈,从腹部往上,指额头,贴鼻梁往下,再交错拉开,形一股幽蓝气团:“我现在教你聚气入门。天地之生,福泽万物,于山明起,海纳收,亘古有云者……” 虽然嘴上拒绝,但谁也不会让碗里的肥肉白白溜走。 江舫停了一会儿,便有样学样,练了起来。 这聚气入门,是由道家吐纳之术演练而来,食天地之气,练就五脏之气,从而起到健健体魄之效。 人的五脏分为心肝脾肺肾。 正好对应道家五行。 木对肝,火对心,土对脾,金对肺,水对肾,对应五行相生之术。生生不息,无限循环,生命才得以延续,升华。 江舫跟着老头念着心法,依样画葫芦,虽没有形成气团,但隐隐感觉身体的气流在明显地随着控制而动,有一股奇怪而舒适的力量在慢慢形成…… “老头,你说的还真的有效啊……” “不然呢?继续!”老头口中这么说,心中却诧异不已,“这么快就引气成功了?天才吗?” ……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老王 第二天,江舫从房间里早起出来,神清气爽地伸懒腰。 不是睡的神清气爽,而是老头教的那个什么修气之法还真挺不错,身体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虽然他之前除了牛一布阵的时候突然不适之外也没有明显的不舒服,但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生理影响着心理,神清气爽后,江舫也没有像昨晚那么悲观了。 尽管老头说了:他虽然七魄不是全部尽失,但想要凝练失去的吞贼和非毒两魄也不是容易之事,教他的修气之法只是入道,可以调节他的气息和隐藏他身上的鬼气,但两魄重新凝练回来就得靠机缘了,而其他损伤的五魄也得补措。 郭小花的感激凝结成一颗红色喜德,在他帮忙捉到妖后就送给了他,这功德可入吞贼护体,和他身上的鬼气相互抵消一点点。 总而言之,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得且修且珍惜。 上辈子江舫最难的事儿就是伺候领导善变的心意,那都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简直就是凌迟耐心。 如今,虽然难,但有规则有套路,照着做就好,只要努力就好。 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江舫感觉空气都是甜的,天空的流云也特好看。 他哼哼着穿过长廊,摸索着去找厨房,顺便路过前厅看看李希醒了没,如果没,就自己先去弄早饭。 结果路过前厅,往里一瞥时,腿差点没崴折了去—— “您怎么还在?!” 老头有椅子不坐,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串葡萄,从下往上吃,葡萄皮和葡萄籽吐的一地都是! 江舫揉揉眼睛,没看错,这老头就是昨晚那老头! 他不是应该走了吗?! 听到江舫的惊呼,老头岿然不动,继续大口咀嚼。 “这?”江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儿个晚上老头说了一堆,像极了高人远去前的叮嘱,如今渡着晨光,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实在太损高人的自我修养。 “老头,这里不是我家,这葡萄也不是我的。你……”江舫担心李希责怪,便伸手要去拿他的葡萄,老头一个转身,在桌上旋转地让江舫扑个空,坐在桌角继续吃。 “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你这样,会吓到我的朋友的。” 江舫皱眉,思衬着等一下李希过来了,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地的葡萄皮,以及这位老头是何方神圣。 老头吸吸鼻子,把葡萄吃的见底,只剩光杆一根,随意地往后丢去:“吓到你朋友?我长得很吓人吗?我好歹也是教你保命之道的人,你这是贬低你朋友呢还是在埋汰我呢?” 江舫还要说什么,就听身后李希忙不迭地跑进来:“老王老王,开饭了。我煮好了你最喜欢的粽子,恩,你要的口味,红枣腊肉粽。咦?江哥,你也起来了?” “粽子?”老头从桌上跳下来,应声过去:“呵呵,你个臭小子,是你自己也喜欢吃吧,说起来好像特意给我备着似的。” “哪有啊,可不是特意给您备着呢嘛。哎,江哥,快过来一起落座啊。” 老头和李希有说有笑,十分熟络的模样。 而楞在原地的江舫,也捕捉到话里话外的重要信息。 老王。 老王? 又老又王又精通道术, 难道他就是李希说的修行司老大,王炳山? 联想到昨晚老头那句“他不过是个普通老头,有什么资格自称前辈?”,真是越听越有逼格!连吐葡萄皮的姿势都带着云淡风轻的潇洒! “等等我!” 江舫赶紧跟了过去, 到了饭桌,见老头无动于衷,一肚子话反而无从说起。 “江哥,你坐下啊。”李希撩起围裙搓搓双手,把粥推到江舫跟前,看到他的神情,突然反应过来,赶忙摊手指向老头:“哦,江哥,看我这糊涂的,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老王,这是江舫,我的恩人大哥,如果不是他帮忙,我就被污蔑弄丢了器皿说不清了;这是老王,就是我跟江哥你说起过的,府衙掌管修行司的头头王炳山,人称老王。” 老王扫一眼江舫,不置可否。 江舫有些尴尬地勾勾嘴角,不知道是该说认识还是说不认识。 说认识嘛,恩……感觉自己对老王,绝对不如李希了解的情况多。毕竟知道他姓王,还是刚刚发生的事。 说不认识嘛,昨晚老头差点要了他的命,又实实在在地教他求生之法。 老王专注地吃着盘子里的粽子,连扒带吞的,李希笑道:“老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这回还走吗?” “这话是你要问,还是姓牛的要问?” “咳咳,老王,你坐镇修行司,不止我们县衙上下,信阳县所有百姓都能吃定心丸嘛。” “怎么,没老头在,你们有搞不定的事儿吗?”老王喝了一大口米粥,打个嗝。“县里发生的杀人怪事,昨天不是解决的挺好的嘛。” “这种幸运可不好重复的。”李希心有余悸地看一眼江舫,随而又继续冲老王挤笑,“老王,你留下的鬼怪随笔录自然是有用的,但遇到品阶更高的,我们就镇不住了呀。所以还得你坐镇才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老王虽然面无表情,剥粽子的速度却快了许多。 如果江舫猜的没错,现在的老王应该在心里哼着“最美不过夕阳红”? 坐下,端起碗喝了两口,粥软糯适中,很是不错,又尝了一下其他的小菜,味道也可以。 这让江舫有些惊讶:“真没想到你一个大少爷,居然会煮饭做菜。” 若是搁现代,都要求人全方面发展,这种就是标配暖男,特受小姑娘喜欢,可是古代,大少爷下厨弄羹汤还是很罕有的吧。 “咳,这有什么。”李希美滋滋地挠后脑勺:“如果江哥爱吃,以后我经常做便是。” “你不是说有煮饭嬷嬷吗?为什么是你煮?” “哦,她等会儿就来。我们这会儿不是时辰太早吗?老王也来了,我怕你们饿。”李希解释道。 “原来如此。”江舫点头,又问:“李希,你为什么会想要进府衙当差啊?”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昨儿个随李希回家,从家里摆设到谈话了解,越感觉到这个大少爷爱生活,懂生活,就越奇怪。 好好的休闲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去干这份累差事,并且还有危险。 “也没什么其他原因,就是闲着没事,进衙门帮忙。” 李希说得很快,说完之后又给江舫夹了一筷子菜,似乎想用饭菜堵住江舫的嘴。 旁边的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两个肉粽和一碗粥,砰地放下碗起身:“姓牛的这会儿在哪儿呢?” “哦,老大这会儿应该要去府衙找知县大人述职昨天的事了吧。” “假作勤奋。”老王皱眉:“那我先走一步!我可不想跟他撞见。” 吃干抹净,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这又让江舫产生新的疑惑——老王连牛一也看不上,为什么会和李希相处这么融洽的? “李希,你和老王很熟吗?” “说不上很熟,毕竟我才进府衙不久嘛。” “那我看你和他还挺熟的样子。” 李希笑笑:“那是因为我家有老王喜欢吃的肉粽啊,再加上我刚进去没多久,不算是老大的心腹,所以老王对我脸色没那么难看,还能说得上几句话,哈哈。” 抓人抓胃,在职场上也是可行的。 又过了一会儿,等两人吃饱喝足,便出门做事。 昨天一连走访三户死者,过了头七的鬼魂都没被阴司勾走的这事,始终让江舫想不明白。 既然李希说可能和城隍庙出事有关,他就想去看看。 路上,江舫问李希:“你说城隍庙出事,出什么事了?” 李希提了提腰间有些松垮的腰带,随后双手背后耸耸肩:“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县里出现无头女尸案的前夕,城隍庙走了水。本来早就应该动工修缮了的,但出现了死人,县里人人自危的,修筑的工人们都回去了。不过这会儿估计已经重新在修缮了。” 原来如此。 江舫和李希朝南走,走出双阳街,先是闻到了香火味,再接着就看到了城隍庙。 黄砖红墙,黑瓦绿沿,八角朝天空几个方位翘,主楼旁边两个附院往后靠一些,左边那处有几个工人聚在一起还在做修缮的工作,空地上放置着一个很大的香炉。 有三株擎天香硕大醒目,烟气袅袅, 香客百姓穿梭,络绎不绝。 看来即便城隍庙还在修缮中,也不妨碍他们捧着一颗虔诚之心而来。 江舫觉得,多半是因为无头女尸的事,每个人都被吓到,各自来为家人祈求平安,为县里的日后祈求平安的。 出神间,一个身穿素衣白发苍苍的老朽走过来,冲江舫这边阿弥陀佛:“李公子,您来了。” 李希赶忙回礼:“肖管事。” 肖管事是这城隍庙里的管事,平时香客们给的香火钱,乐善好施回馈于民等庙内大小运作,都是他在操持。为人和乐,公道,在县里很有威信。 “李公子上个月送来的粮食衣物都有妥善地接济给需要帮助的困苦穷人,还有富余。这个月会继续开放粥厂,继续接济的。” “好好好,肖管事办事自然是牢靠的,有劳有劳。这阵子忙着当差,许久没来这边,住持带我去上柱香吧?”说着李希就搭着肖管事往那大号香炉走去。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胡闹的兄弟 不多时,李希和肖管事回来。 肖管事看向江舫盈盈一笑,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吗?” 江舫点头:“初来贵宝地,听闻这里前些时候走水了,便想过来看看有无大碍。” 肖管事笑:“公子善心,有劳记挂。道祖在上,保佑化险为夷。只是烧了旁院的伙房,无人伤亡,善哉善哉。” 带两人走进院子。 走水的旁院里,留存着被烧坏的城隍大人神像之身。 尽管肢体残缺,仍能看出这位城隍主的神像原先是个身材挺拔长相锋芒之人。 可惜如今身上的五彩都变脏,脑袋也没了大半,旁边搭配的小鬼东倒西歪,四肢宽散,看上去有些荒凉和搞笑。 难道说是因为这泥塑身的毁坏,导致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信阳县的城隍不见了吗? 还有阎王呢?总不至于都不见了吧。 想了想,江舫摇头而笑。 他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阎王,毕竟不管是阎王,还是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或者持叉小鬼都是现代世界对阴界的固有描述,不知道在这里还是不是这回事。 又走了一会儿,在一个较僻静的角落,肖管事停下步子,看向江舫道:“公子,听闻这次无头女尸的杀人妖能被擒住,您出了不少力,不知公子可否再伸援手,在城隍主回归本位之前,帮忙将那些死者阴灵暂做支配,让他们不要到处游走,破坏县内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呢?” “这?” 江舫有些惊讶, 自己帮衙门做鬼,这不过是昨晚发生的事,肖管事从何得知? 转头一看,李希眼神躲闪,抬头死盯着天上游云。 这小子! 收回目光,见身着素衣的肖管事已经虔诚又恭敬地低着头,江舫又有些头痛。 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身上钻进来一个女鬼,然后就是得老王相助,才开始修道。 满打满算,昨晚也是刚刚开始,摸了个入门。 他真没有肖管事想的那么大能耐,别说鬼怪,连衙门里的衙役都打不过,还支配阴灵? “管事大人,你高看我了,其实我——”江舫刚说到这里,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李希轻轻地撞了一下,然后传来李希抢先的回答:“肖管事,这事就包在江哥身上。我想他一定有办法的。” 卧槽! 这小子要把自己当猪卖?! “肖管事,我们还有公务在身,这就先告辞。” 拉着李希快步离开。 …… 走出城隍庙, 江舫撒开李希的手,自顾自大步独行。 李希喊了几句,听不到江舫回应,只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一个转身拦在江舫面前。 江舫往左,李希往左;江舫往右,李希也往右。 “让开。”江舫面无表情。 “江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你在生我气?” “我现在就去府衙拿赏钱,我们好好算个清楚,结清不欠。免得你把我卖了,我连个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江舫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李希闹别扭,只是想借此发挥,让李希今后不要替自己乱做决定。 “我不!” “让开!” “我不让!” 江舫和李希四目相瞪,李希也难得涨红脸地强硬几分。就在这僵持的沉默似没法打破时,李希瘪瘪嘴软了下来:“江哥,你就别生气了。我这不是看肖管事诚心相求,我特别相信你,才答应下来的吗?就算我替你答应的鲁莽,退一万步你没有办法,老王不是回来了吗?我想他也一定有办法的。再说了,是你主动要去城隍庙看看,又主动把死者魂魄不散的事儿说破,管事儿才有此一说” “再说了,肖管事在信阳县很有威信,交好他总没错的”后边的话,跟下坡似的,越说音量越低,李希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抬眼,很是委屈。 “你啊你,越说越有理了。” 江舫无奈苦笑。 知道李希性格便是如此,说了也等于没说。 仔细想想,李希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天塌下来还有老王顶着嘛!虽然老王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模样,但事情要真是发展到“满城尽是无主魂”,老王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挂旗冲锋。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又回到双阳路,逛吃逛喝了一会儿后,见日头已经正午,便来到衙门想讨要昨日赏钱。 衙门大门敞开,由元郁和另外一个叫林遥的值班,在他们面前,一对兄弟吵吵闹闹说要见知县大人。 之所以是确定这二人就是兄弟俩,因为年纪差不多,身高差不多,长得很相似,衣衫也是同一个款式,一人穿白色,一人穿蓝色。 彼此之间还互相以哥哥和弟弟的称谓来指责对方的不对。 除此之外,江舫注意到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太太则站在一旁,哭丧着脸,看着这吵闹的兄弟俩。 “都别吵了!”元郁不耐烦地摆摆手呵斥道,“这里是衙门,不是菜市场。你们若是有冤情,就击鼓鸣冤,我们自会带你们进去,若是家里纠纷,就自行解决!” 兄弟两个互相瞪着对方,既不击鼓,也不离开。 “快走!” 元郁和林遥作势就要赶他们。 “等等!”李希圣母心爆发,快一步过去问元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关你屁事?”元郁白一眼李希:“老大不是放你假吗?你今天又过来做什么?” 林遥则道:“他们两个,都说对方偷了老母亲的首饰拿去变卖花掉了。说是要大义灭亲,过来让大人调查断案,抓人进去坐牢。” 江舫在一边听了个大概,听得心生心生疑惑。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老妪面色凄苦不像是有钱的人,兄弟二人穿着也不像是过于优渥。若是富家子弟为了争家产污蔑对方倒还说得过去。老妪就算是有首饰也不会多贵重,当真查出是谁偷拿的,判刑也就是坐几天牢,造成这么不痛不痒的结果有什么意义呢? 除非这就是一个说头。他们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事,那是为何? 江舫越想越好奇,忍不住走进一步,细细打量。 他发现,这兄弟二人的生气就只是看上去的生气,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生气。 人真的愤怒,从面部表情,特别是眼睛里,是看得出来的。 而他们就只是做出一个生气不依不饶的架势,完全不走心。 一句话,演技过于粗糙。 又听了一会儿,见兄弟俩还不停歇,江舫眼珠一转,对那位穿白衣的哥哥道:“既然你们都各自有理,觉得是对方偷的。知县大人不好听信你们任何一人的单面说辞,把你们母亲留下,你们暂且先回去吧。” 挥手示意李希把站在一旁的老妪给带过来。 兄弟两人楞了一下,脸色立刻变了,双双一同张开手,拦在母亲跟前异口同声地道:“是我们有所争执,你们该询问的是我们,和我们老母亲何干?!”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里是衙门所在,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让你们母亲进去也不是严刑拷打,而是询问其中对错,等辨得其中真伪,自会做出决定。”江舫朝李希抬了抬下巴:“还愣着做什么,带老夫人进去啊。” 李希愣了片刻,点头称是。 虽然不知道江舫想干什么,但他信任江舫。 兄弟两人还想阻拦,元郁和林遥齐齐拔刀,示威地瞪向他们。 官衙行为,百姓阻拦,就是对公不敬。他们自然是要一致对外的,而不是说江舫真的能对他们发号施令。 江舫自然知道,所以他才只对李希这么说,而在外人看来不是这样的。 眼见老妪被带走,兄弟二人着急地皱起脸来,转头见江舫也要进去,忙一左一右跟了上来。 “这位大人,您是要怎么处置我们母亲啊?母亲已经六十有逾,年迈不通事理,怕是不怎么懂得回官家的话啊。” “是啊是啊。” 江舫是故意的,他们愤怒是假的,但是看到老母亲被带进去了,着急的神情却是真的,所以索性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样子,给他们坦白交代的这个机会。 之所以不往衙门内走,是为了不让他们的误会被元郁和林遥戳穿,知道他根本就不是管事的大人。 江舫并不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漫不经心道:“现在着急了?既然知道老母亲身体不好,为何还要带着她来衙门胡闹?” 兄弟俩不知想到什么,低头沉默不语。 又走出两步,江舫转身,这次换上比较官方的眼里口吻,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知道吧?” 见兄弟俩沉默依旧,江舫接着又道:“不说是吧?好,你们不说,难道我就不知?哦?你们现在满脸疑惑?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看出你们在说谎?” “是。”兄弟俩齐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撒谎胡闹?” 中计了! 江舫心中好笑,知道自己这招无理手已经起到效果,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对方。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门画 见江舫闭口不答,兄弟二人有些着急了:“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们在说谎的?” “哈哈。”江舫咧嘴发笑,“本来我只是猜测,现在你们自己承认了,很好!”收起笑容,又道:“趁我还没有将此事上报,老实交代吧!” 原来是诈?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纷纷恼恨自己言多必失。 这时候想反悔也晚了,对面的年轻人虽然年纪轻轻,但能命令李希元郁等人,可见绝不是普通衙役。若是嘴上逞强惹怒了他,只怕即使侥幸混过今日,以后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想了一会儿,身穿白色衣衫的男子道:“这位官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有戏! 江舫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严肃:“怎么个迫不得已?” “我叫黄龙,这是我兄弟黄虎,我比黄虎早生了两年,因此是黄虎的哥哥” 自称黄龙的白衫男子絮絮叨叨,总算让江舫听了个大概。 被李希搀扶进去的老妪名马氏,马氏早年丧夫,独身一人将黄龙黄虎拉扯大,虽没有什么富贵,但母慈子孝,日子倒也过得去。 这段时间,因黄龙年纪渐大,马氏便为黄龙张罗婚事,无奈家境潦倒,信阳本县的姑娘都不愿屈尊降贵。 昨日深夜,有人不请自来,愿意出重金为黄龙娶亲,条件是,母子三人必须来衙门演一出戏。 “这就是事情的由来。”黄龙着急道,“请官爷明察!” 江舫盯了一会儿,见兄弟两人表情不似作伪,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马氏三人不过普通百姓,神秘人为何要大手笔张罗此事? 让黄龙黄虎来衙门闹,难道神秘人真正的目标是衙门中人? “官爷!” 见江舫面露思索,以为江舫在考虑要不要判老妪入刑,兄弟两人异口同声道:“此事是我兄弟二人所为,与家母无关!只要官爷放了家母,我兄弟二人愿受官爷责罚!” “为了一己私利,扰乱衙门秩序,你们已违反了当朝律例。”江舫微皱眉头:“念在你们孝心可嘉,我可以在知县大人那里替你们美言几句。但,能不能救出你们的母亲,还要看你们自己。” “只要官爷需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兄弟二人听出江舫有放人之意,纷纷眼露惊喜。 “那好。”江舫压低声音道:“我问你们。那个神秘人,除了让你们来衙门闹,还有没有其他的具体安排?” “那人说,只要我们在衙门闹,衙门一定会派人寻找丢失首饰。”黄龙不假思索。 寻找丢失首饰? 首饰并没有丢失,衙门就算神通广大,也难以抓人定罪。 神秘人的真正目的,可能是想把衙役引到“首饰丢失”的地点。 “你们家住何处?”江舫一股脑问出许多问题:“家中除了你们母子,可还有外人?你们之前见没见过那个神秘人?他长什么模样?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回官爷话,我们住在西城桥旁的临风街,就在城隍庙旁边。家中并无外人。神秘人身材高瘦脸颊青黑,由于是夜间到访,我们并没有看清他具体相貌,之前也没有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现住何处。” 兄弟二人为了营救老母,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除此之外,在神秘人进门的时候,我们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很腥很咸,闻多了有点难受。” 住在城隍庙附近? 很腥很咸的味道? 这事莫非和城隍庙走水有关? 江舫心知有异,脸色却不动声色:“等下我会让你们回家,到时候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你们不要太过紧张激动,正常一点。” “好!”兄弟二人又惊又喜:“那神秘人是什么来头?是江洋大盗吗?” “不该问的不要问。” 母子三人离开后,听江舫说要跟踪对方,李希兴高采烈道:“江哥,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说咱们是一起行动还是分头行动?一起行动的话,对方会不会有所察觉?分头行动的话,咱是不是得先商量一下会和地点?” “我一个人就行。” 江舫不清楚神秘人究竟要干什么,不想让李希跟着自己一起冒险:“你在这里等着,如果一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就赶紧通知牛老大和老王。” “不是吧江哥?重案要案不带我?”李希一脸委屈:“只让我通风报信,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我在前线冲锋,你在后方坐镇,咱们同等重要。”见李希还是十分不爽,江舫微微一笑:“放心,如果真是重案要案,你就算想偷懒也躲不过去。” 趁元郁和林遥没有注意,江舫附在李希耳边又道:“这事可能和城隍庙有关,我先过去探探情况,你是本地人,一出面就暴露了当差身份,容易打草惊蛇。” 连说带哄,总算让李希眉开眼笑:“那好,我先在这里等,如果一个时辰后你没回来,我就带牛老大和老王过去救你。” 带牛老大和老王? 谁带谁啊? 离开衙门,江舫把头发搞乱,跟着前面的黄龙等人,亦步亦趋。 此时午饭刚过,大街上行人客商寥寥,无形中给跟踪工作带来许多困难,好在江舫之前看过不少谍战片,所谓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说皇家特工,在这“蛮荒之所”跟踪几个“乡野草民”还是手到擒来。 之前李希已经为江舫介绍过信阳县城建,知道兄弟两人所说的临风街就是双阳路中段的一条向左岔路,此地也是信阳县出了名的“贫民窟”。 走了一会儿,前方已隐隐露出城隍庙的一角。 可能是担惊受怕加速肠胃蠕动,母子三人在一家凉面摊前停下脚步。 “店家。”老妪马氏从怀里拿出布卷,慢慢摊开露出里面十多枚铜钱:“三碗凉面,一碗不放辣,其余两晚多加葱蒜。” “好咧!” 殷勤的店小二立即拿钱擦桌,不远处,胖乎乎的掌柜已开始热油下面。 香味顺着暖风遥遥吹来,吹得江舫咬牙切齿。 从早上到现在,除了一碗米粥和几个包子粽子,滴水未沾,此时舟车罗顿,包子粽子米粥早消化殆尽,凉面香气顿时恐怖如斯。 “咕噜噜噜” 不争气的肚子连续发出悲鸣。 “嗨,不就是碗凉面嘛!不卫生不健康,有什么好吃的!”江舫尝试安慰自己:“和火锅烤串小龙虾相比,凉面简直难以下咽!”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母子三人吃饱喝足重新赶路,江舫本想等三人之后也吃一碗凉面,又担心贪嘴误事,只好揉揉肚子继续尾随。 好不容易, 三人在一间旧宅前停下脚步。 趁老妪没有察觉,黄龙朝拐角处回望,见江舫探头探脑,伸手指了指上了锁的木门。江舫点头会意,黄龙转身开门,和黄虎一道将老妪搀扶进院。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四周无人注意,江舫蹑手蹑脚来到旧宅前,先侧耳听了听,门后远处依稀传来老妪和黄龙的对话声,又试着用手推了推,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开了一条黑黝黝的缝隙。 “干得好。” 江舫心中微笑,对黄龙的合作表示欣赏。 正要推门而入,手指与木门的接触处忽然传来一阵刺骨冰凉,同时鼻翼隐隐闻到一股腥咸之气。 江舫心知有异,赶紧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看时,见木门之上门画的位置,原本慈眉善目的寿星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卧槽!”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变故实在太惊人,江舫忍不住发出低呼。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第三个鬼怪 停了片刻,见门画虽然诡异却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江舫心中稍定,后退一步,仔细打量。 此地是尹州夏国东郡信阳县,虽与现实历史大相径庭,但无论现实还是此间,百姓们对神灵的敬畏别无二致,每逢年节,都会在自家门前帖春联门神以迎春接福。老妪门上原本有两张门神,一张是增福寿星,一张是聚宝财神,可能是风吹日晒,财神褪色严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江舫回忆了一下,黄龙三人进屋的时候,寿星仍是那个白眉秃顶老头,之所以从人畜无害的老头变成龇牙咧嘴的怪物,十有,是自己造成。 “我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门画上的鬼怪察觉了我的存在?”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江舫又向后退了一步。 随着他的离开,寿星慢慢慢慢,再次露出和蔼笑容。 “笑得这么灿烂?” 江舫试着向前走了一步,同时伸手,作势要推敲木门。 这次看得真切,随着两者距离的缩短,木门上的寿星,逐渐变得“暴躁”、“仇恨”,门画旁边甚至延伸出肉眼可见的白色冰纹。 “牛逼。”担心冰纹伤到自己,江舫赶紧缩手躲到一边。 一来一回,寿星仿佛川剧变脸,笑意盎然,冰纹也随即消失。 若不是亲眼见到,实难相信看似普通的门画竟发生如此诡异之事。 实验成功,江舫却开心不起来。 从小蛮村到现在,不算那凶狠的灰狐和那条纹鱼,这是江舫亲眼见到的第三个鬼怪。 同为鬼怪,性质却不同。 季少梅和屠夫女儿心性良善,即使“阴魂不散”,也不会做出伤人之事。而眼前的“寿星”,从外表来看就不是善茬。 “你好。” 犹豫了一下后,江舫决定主动出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管“寿星”有何企图,首先要弄清它的身份和目标。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大不了再死一次。 寿星一言不发,冰冷的眸子里满是恶毒。 “你好,能听到我说话吗?”江舫指着自己:“我知道你注意到我了,事实上,我也正是为你而来。” 寿星斜眼扫视,嘴角微撇,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我叫江舫,现在为衙门做事,你可以叫我全名江舫或者江公子,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叫我小江。”江舫被寿星目光锁定,只觉浑身冷寒,宛如坠入冰水之中,为排解紧张,硬着头皮继续:“我听黄虎说,昨晚有一位神秘人出重金让他来衙门闹事,你知道的,咱信阳县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出了这样的事情衙门肯定要走访一下了解一下,别误会,这不是针对你。” 寿星阴恻恻笑了起来。 然而江舫并没有听到夜枭般的“桀桀”声,看到的只是一张狰狞的笑脸。 “你光笑不说话,让我有点小紧张。”江舫观察寿星的面部表情:“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这样,为了拉近咱们的距离,也为了缓和现在紧张的气氛,我给你讲个笑话?”见寿星面露厌恶,江舫赶紧道:“相信我,这是一个有颜色的笑话,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不等寿星表态,江舫自顾自道:“很久很久以前,某地某处生活着一个快乐的小蚊子。 小蚊子没有经验,经常挨饿, 为了生存,小蚊子便向打蚊子取经, 它问大蚊子,人身上哪部位的血最好喝? 大蚊子告诉它,大腿处血液最美味。 小蚊子高兴而去。 第二天,湿漉漉地回来了。 大蚊子很奇怪,问小蚊子发生了什么事。 小蚊子悲愤道,昨天去吸大腿,吸着吸着发现一个山洞,想去山洞探险,结果刚进洞口就遇到一只大虫,它又惊又怕,想逃,结果大虫一个劲地往洞里钻。当时它害怕急了,就赶紧往洞里面飞,它飞,大虫在后面追。飞呀飞飞呀飞,眼看就要摆脱大虫,结果大虫朝它喷出一口又浓又白的老痰”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寿星狂态大发,嘴巴已咧到了耳根处,口腔里依稀可见数百吸盘,每一个吸盘里都有蛇一样的触手,之前闻到的腥咸之气就来自于此。 “卧槽!”江舫吓了一跳,赶紧向后紧退两步:“你不喜欢这个笑话?不喜欢也不用这个样子啊!” “小子。”寿星的声音很沙哑,还带着一股子邪恶,恶狠狠的道,“劝你不要坏老子的好事,不然,那些女尸就是你的下场!” 女尸?! 江舫思绪起伏。 断头女尸,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件怪事。 他自己也因为此事被村民误解,若不是大小纹鱼相助,只怕现在已是河底冤魂。 虽然根据屠夫女儿的描述,抓到一只行凶未遂的灰狐,但那条灰狐法力低微,仅凭它自己,绝对想不出调虎离山的好计。 “看来这事与女尸案有关。” 联想到最近的城隍庙出水,江舫有理由相信,这是一桩有目的有方向的阴谋。 “还不滚吗?”寿星恶狠狠看着江舫,一些触手已经伸出鼻孔:“不要以为你有喜德护体我就奈何不了你,告诉你,即使是王炳山,见了老子也得望风而逃!” 这话倒给江舫提了个醒, 是啊,还有老王呢。 老王从外表看绝对是一高人,有老王在,寿星八成不是对手,只要将寿星“抓捕归案”,一切定能水落石出,犯不着自己在这里和对方磨嘴皮。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的招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江舫嬉皮笑脸,边说边退,然后在拐角处“安营扎寨”。 来的时候和李希交代过,一个时辰不露面,李希就带牛一和老王过来助拳,算算时间,从衙门到这里,加上凉面和聊天,一个时辰有了,大部队很快就到。 本想和寿星说一句“只要你不伤害其他人,我可以离开。”转念一想,寿星就在门上窝着,它要想杀人,十个黄龙黄虎也拦不住,既然黄龙黄虎等还活得好好的,看来寿星的目标不是普通百姓。 不是普通百姓,那他的目标会是谁?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另有所图(求收藏推荐) 信阳县衙门。 李希觉得自己屁股上长了一根钉子, 这钉子,让他坐卧难安,只能皱着眉头在大厅走来走去。 “李希。”元郁看到了李希的奇怪举动:“你痔疮犯了?” “没。”李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你走来走去干什么?”一旁的林遥挤眉弄眼道,“难道你被张麻子得手了?” 张麻子是一位张姓混混,因终日游手好闲脸上又长有麻子,百姓便以张麻子“美称”。 虽是混混,但若论名气,只怕衙门众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原因无他,相传张麻子有“龙阳之好”,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尤其偏爱那些皮肉娇嫩的公子哥。据张麻子亲自透漏,每当那些趾高气昂的公子哥在身下哀呼,他都能体会到堪比帝王的征服乐趣。 “林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因为器皿之事,元郁对李希有愧,但他素来看不惯李希的公子身份,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戏李希的机会:“这里是衙门,大庭广众,就算李希真被张麻子欺负了,你也不可以到处乱说。” “我的错!”林遥面露悔意,叹气道,“是我考虑不周!”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巧妙,说完之后纷纷捧腹大笑。 “你们就笑吧。”李希淡淡道:“等会儿我和江哥破获要案,你们可不要眼红流泪。” 破获要案?! 林遥和元郁赶紧正色。 信阳县规模不大,县中百姓多土生土长,除最近的无头女尸案外,很少有重案要案。 无奈无头女尸与鬼怪精灵有关,衙门中除王炳山外,再无第二人有侦破能力。 官场如战场, 想在衙门中步步高升,想日后取代牛一成为新一任老大,必须得破几件大案。 “李希,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元郁走到李希身边:“有牛老大在,重案要案能轮到你?” 林遥也聚了过来。 “信不信由你。”李希呵呵而笑:“反正我在等时间,时间一到,马上和牛老大老王前去支援江哥。” 见李希说的若有其事,林遥和元郁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渴望。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真有要案,他们一定得参与其中! 只有这样,才能赢得牛一的青睐,才能在鱼龙混杂的信阳衙门站稳脚跟。 “李哥!”元郁第一时间认错:“前些天,我急于立功,器皿的事冒犯了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般见识!” “李哥!”林遥义正言辞:“如果你不肯原谅元郁,我就替你收拾他!相信我,我实力在元郁之上,有把握将他打成半身不遂!” “好了。” 李希摆手:“大家都是同僚,没必要因一点小事伤和气。”压低声音:“告诉你们,江哥从黄龙黄虎嘴里套出了一些情况,现在正跟随黄龙明察暗访。如果一个时辰后江哥没有回衙门,我们就要前往临风街抓人救人。” 一个时辰? 林遥惊喜道:“刚才江舫出去时我也看到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咱们还等什么?赶紧通知牛老大他们!” “好。”李希点头同意。 虽然和江舫认识时间很短,但他已经把江舫当做自己的密友、大哥,他比林遥更担心江舫的安危。 不过, 看着元郁和林遥摩拳擦掌兴高采烈的样子,李希隐隐有点不爽。 看样子,他们似乎期盼着“江舫没有平安归来”? 元郁推门走进的时候, 牛一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身为信阳县知名武夫,牛一是一个真正的糙汉,说话瓮声瓮气,打呼噜也地震山摇。 “牛老大!!” 元郁兴奋地额头冒汗:“快!快!江舫出事了!” 牛一从睡梦中惊醒,先怒瞪元郁,然后擦了把流到下巴的口水:“你和江舫有仇?!他出事你这么高兴?!江舫?他出什么事了?” 元郁赶紧摆出哀伤表情,将李希的话原封不动转述,末了不忘加一句:“江舫没有在约定时间里返回,他一定是出事了。身为官差,我对江舫的遭遇深表遗憾,遗憾的同时,渴望尽快抓到凶手抚慰死者亡魂!” “行了。”牛一不耐烦道:“老子不是知县,没心情听你这些官场屁话!走,去临风街!江舫虽然没有正式录用,但毕竟是衙门自己人,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虫敢招惹老子的人!” 收紧要带,挎上钢刀,大踏步从元郁身边走过,气势十足。 大厅里, 林遥正在和李希说些什么, 见牛一出来,连忙堆起笑容:“牛老大好!”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牛一牛眼怒瞪:“老子最讨厌嘀嘀咕咕的娘们!” “牛老大。”林遥赶紧解释:“我们在说王老呢。” 王炳山虽然性情孤僻,但对人态度还算温和,衙门众人私下都以老王相称,官面上仍得尊称王老。 “王老头?”牛一心不在焉,问道:“他死了?” “怎么可能。”林遥尴尬道:“江舫那边出事了,担心他遇到一些脏东西,想请王老过去走一趟。刚才我四处都找遍了,也找不到王老的踪迹,不知道他是不是出城去了。” “找不到就当他死了!”牛一拍了拍腰间钢刀:“告诉你们!老子这柄刀,比王老头的鬼画符牛多了!有老子出马,再凶的歹徒也得束手就擒!都跟我走!” 当先迈步, 众人赶紧跟上,李希生了个心眼,拉着林遥元郁带上抓鬼用的法器。 再加上其他十多名衙役,一行人气势汹汹冲向临风街。 江舫有些疑惑。 他前脚离开,后脚假寿星就恢复了笑眯眯的憨态可掬。 表情转变之娴熟,堪比奥斯卡影帝。 偶尔几个百姓路过,寿星也没有出手加害,中间隔壁老翁敲门进门出门,寿星也没有将其一口吞下。 “他的目标不是普通人。” 除了普通人,还有什么人? 之前提过王炳山的名字,难道寿星的真正目标是老王? 这也说不过去啊,老王除了修行者的身份,其余和普通老头没什么区别,如果说寿星的目标是修仙者,那它为何不找一个修仙门派靠山吃山?或者它自认双拳难敌四手,仅凭它一个鬼不是众多修仙者的对手,想在这“仙气稀薄”的信阳县打野抓单? 不知怎么,江舫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直觉告诉他,寿星另有所图。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娘们中最硬的一个 快到临风街时,大部队遇到了一位熟人。 城隍庙的肖管事。 半日不见,肖管事似乎又老了一分,白发无力低垂,素袍软绵绵贴在身上。看样子,他还在为城隍庙走水的事发愁。 “肖大管事。”牛一和肖管事打招呼道,“你不在城隍庙里呆着,这是要去哪啊?” “牛大人。”肖管事面露苦笑:“之前城隍庙走水,没了城隍大人的看管,一些孤魂野鬼四处游荡,为了城中安定,老朽要在事情闹大之前,尽快募集善款修建城隍庙才行。”见李希也在队伍中,问道:“李公子,之前那位江公子同意帮城隍劝服野鬼,不知他现在身居何处?” 李希抓着脑袋道:“不好意思啊肖管事,江哥临时接了个案子,现在我们就要去临风街支援他。你放心,等案子结束,我们一定尽快帮你。” “那就有劳了。” 肖管事微微躬身。 等他离开,牛一不满道:“江舫都自身难保了,还替别人捉鬼,真是自不量力。”转头冲众人怒喝:“跑起来!我们要在对方行动前,找到江舫的尸体!” “是!” 众人发力赶路, 足下烟尘滚滚,引得四周商户纷纷侧目。 眼见衙役们消失在临风街入口,肖管事从一处书画摊后露出半个身子,脸上神色古怪。 江舫终于想明白了。 他之所以担忧不安,原因在灰狐。 当时, 灰狐为了吸取人血,用了一招“调虎离山”的计策,若不是江舫技高一筹,只怕又有一位姑娘遇害。 调虎离山, 看着远处的寿星画像,江舫感到些许寒意。 不合常理,寿星从头到尾的举动不合常理。 黄龙透漏,昨晚,有一位神秘人登门拜访,出重金请母子三人去衙门闹事。 如果寿星就是昨晚的神秘人,那它至少具有化虚为实的法力。 虽然此地鬼怪横行,诡异之事不绝于耳,但,只有修仙者或者江舫这样的“慧眼”能看到鬼怪真容,除此之外,普通人若想和鬼怪来一场亲密接触,需要鬼怪具备“化形”实力。 回到寿星,寿星刚才变换仪容,一会儿咧嘴一会儿伸舌头,看似凶恶,实则都是虚张声势,并没有表露出强横实力。 弄不好,连表情变化也是虚拟,包括冰纹在内,都是一种高级幻术。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画像迟迟没有伤人,因为它的职责是看守! “画像是看守,那真正的神秘人去哪了?” 江舫不敢多想。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就算神秘人大摇大摆出现,他也只能束手待毙。 “回去后,一定得向老王好好讨教讨教。最好能把老王的杀手锏骗过来。想老王作为信阳县唯一修行者,身上一定有威力巨大的独门绝技。” 江舫正左思右想, 猛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谁!!” 江舫原地跳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这么点胆子,还替城隍庙办事?”牛一露出不屑笑容:“本来觉得你有两下子,现在看,你也是个娘们。说说吧,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虽然对变成娘们十分不爽,但江舫知道牛一脾气,在自己还没有从老王处修成绝学前,不能也不敢和牛一顶嘴,于是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画像?调虎离山?”牛一摇头:“小小恶鬼,有这个智慧?” “老大。”李希小声道:“之前的灰狐也用了这一招,当时我们差点中计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也许我们小看了这些鬼怪。”见牛一脸色不善,李希声音越来越低:“总之,我们得小心一点。” 其他衙役也点头称是。 “说你们是娘们,你们还真是娘们。”牛一咧嘴大笑:“以我看,这小鬼愚蠢得很,明知信阳县有我坐镇,仍不知死活来这里捣乱,这不是送死?这不是愚蠢?而且。”抽出腰间钢刀:“就算它真有那个智慧,我一刀下去,也得断了它的修行路。” 紧握钢刀,指着虚掩木门:“跟着我!” 大步而出。 江舫故意落后两步,拉着李希道:“老王呢?” “没找到老王。”李希摇头:“我猜他可能在某处喝酒。” 没有老王,江舫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也难怪, 之前看了许多仙侠,里面官府都是摆设,武力再强的人面对妖魔鬼怪,也只有死路一条。 “江哥别担心,我们带了这个。”李希解开腰间布囊,从布囊里拿出一把小小的木剑。 “这是?” “这是老王送给我们的宝贝。”李希微笑:“人手一把,老王说这是特殊炼制的桃木剑,可斩厉鬼。不过每人只有一把,用完了就没了,另外这本老王写的小册子你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李希将桃木剑和小册子递给江舫,道:“江哥,你拿着吧。” “这小册子我拿了,但这木剑我不能拿。”江舫赶紧摆手:“这是你的保命符,我拿了,你怎么办?” “我们还有其他法器,再说,真要有厉鬼,我胆子小肯定躲在后面,到时候你保护我不就行了。” 架不住李希热情,江舫小心翼翼接过册子和桃木剑。 打定主意,不过结果如何,哪怕身受重伤,也得保李希安全。 江舫把册子放进怀中藏好,拿着木剑看了看,感觉有点意外,这桃木剑,看上去比想象中粗糙啊,木质垃圾,上面的篆文笔墨粗细不一,一看就是伪劣产品。 走到木门前, 牛一摆手让众人停步, 然后大摇大摆,用钢刀刀尖,挑向画像一角。 面露不屑,姿态狂放,猛一看真有一股男子汉大丈夫的粗野味道。 “不愧是牛老大,仅凭这份豪气,咱信阳县其他人拍马也赶不上!” 元郁家境一般,想靠关系升职基本不可能,只好狠抓马屁功夫,他人不坏,就是喜欢耍些小聪明,见林遥跃跃欲试,阴阳怪气道:“林遥,你功夫不错,不知能在牛老大手下走几招?” 林遥出身信阳林家,林家是方圆百里远近有名的镖局, 少镖头自幼跟随家父修习家传武学,武艺堪称高强,只因这些年生意不好做才弃商从政。 虽然不再是江湖中人,但林遥江湖血气仍在,听元郁问话,忍不住道:“我虽然不是牛老大对手,但牛老大若想击败我,也得至少五十招。”想了想,可能是考虑到牛一就在身边,改口道:“也许是三十招。” “三十招?!至少?!”元郁大惊小怪道:“林遥你也太强了吧!照你这么说,等牛老大离职,你就是下一任的老大,林老大!” 尼玛! 牛一硬生生挺住动作。 老子才上任几年,你们就想老子离职? 不敲打敲打你们,你们不知道老子姓牛?! 转身冲林遥道:“林遥,你以前老怪我专横霸道,不给你表现机会。现在机会到了。”指着画像;“去,把这玩意弄下来!” “牛老大,你误会了。”林遥连连摆手:“我不是想篡权,我,我——” 篡权? 牛一更加不爽:“平时怪我不给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推三阻四。林遥,我以前觉得,你是众多娘们中最硬的一个,现在看,我错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娘们中最硬的一个 快到临风街时,大部队遇到了一位熟人。 城隍庙的肖管事。 半日不见,肖管事似乎又老了一分,白发无力低垂,素袍软绵绵贴在身上。看样子,他还在为城隍庙走水的事发愁。 “肖大管事。”牛一和肖管事打招呼道,“你不在城隍庙里呆着,这是要去哪啊?” “牛大人。”肖管事面露苦笑:“之前城隍庙走水,没了城隍大人的看管,一些孤魂野鬼四处游荡,为了城中安定,老朽要在事情闹大之前,尽快募集善款修建城隍庙才行。”见李希也在队伍中,问道:“李公子,之前那位江公子同意帮城隍劝服野鬼,不知他现在身居何处?” 李希抓着脑袋道:“不好意思啊肖管事,江哥临时接了个案子,现在我们就要去临风街支援他。你放心,等案子结束,我们一定尽快帮你。” “那就有劳了。” 肖管事微微躬身。 等他离开,牛一不满道:“江舫都自身难保了,还替别人捉鬼,真是自不量力。”转头冲众人怒喝:“跑起来!我们要在对方行动前,找到江舫的尸体!” “是!” 众人发力赶路, 足下烟尘滚滚,引得四周商户纷纷侧目。 眼见衙役们消失在临风街入口,肖管事从一处书画摊后露出半个身子,脸上神色古怪。 江舫终于想明白了。 他之所以担忧不安,原因在灰狐。 当时, 灰狐为了吸取人血,用了一招“调虎离山”的计策,若不是江舫技高一筹,只怕又有一位姑娘遇害。 调虎离山, 看着远处的寿星画像,江舫感到些许寒意。 不合常理,寿星从头到尾的举动不合常理。 黄龙透漏,昨晚,有一位神秘人登门拜访,出重金请母子三人去衙门闹事。 如果寿星就是昨晚的神秘人,那它至少具有化虚为实的法力。 虽然此地鬼怪横行,诡异之事不绝于耳,但,只有修仙者或者江舫这样的“慧眼”能看到鬼怪真容,除此之外,普通人若想和鬼怪来一场亲密接触,需要鬼怪具备“化形”实力。 回到寿星,寿星刚才变换仪容,一会儿咧嘴一会儿伸舌头,看似凶恶,实则都是虚张声势,并没有表露出强横实力。 弄不好,连表情变化也是虚拟,包括冰纹在内,都是一种高级幻术。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画像迟迟没有伤人,因为它的职责是看守! “画像是看守,那真正的神秘人去哪了?” 江舫不敢多想。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就算神秘人大摇大摆出现,他也只能束手待毙。 “回去后,一定得向老王好好讨教讨教。最好能把老王的杀手锏骗过来。想老王作为信阳县唯一修行者,身上一定有威力巨大的独门绝技。” 江舫正左思右想, 猛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谁!!” 江舫原地跳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这么点胆子,还替城隍庙办事?”牛一露出不屑笑容:“本来觉得你有两下子,现在看,你也是个娘们。说说吧,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虽然对变成娘们十分不爽,但江舫知道牛一脾气,在自己还没有从老王处修成绝学前,不能也不敢和牛一了一遍。 “画像?调虎离山?”牛一摇头:“小小恶鬼,有这个智慧?” “老大。”李希小声道:“之前的灰狐也用了这一招,当时我们差点中计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也许我们小看了这些鬼怪。”见牛一脸色不善,李希声音越来越低:“总之,我们得小心一点。” 其他衙役也点头称是。 “说你们是娘们,你们还真是娘们。”牛一咧嘴大笑:“以我看,这小鬼愚蠢得很,明知信阳县有我坐镇,仍不知死活来这里捣乱,这不是送死?这不是愚蠢?而且。”抽出腰间钢刀:“就算它真有那个智慧,我一刀下去,也得断了它的修行路。” 紧握钢刀,指着虚掩木门:“跟着我!” 大步而出。 江舫故意落后两步,拉着李希道:“老王呢?” “没找到老王。”李希摇头:“我猜他可能在某处喝酒。” 没有老王,江舫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也难怪, 之前看了许多仙侠小说,里面官府都是摆设,武力再强的人面对妖魔鬼怪,也只有死路一条。 “江哥别担心,我们带了这个。”李希解开腰间布囊,从布囊里拿出一把小小的木剑。 “这是?” “这是老王送给我们的宝贝。”李希微笑:“人手一把,老王说这是特殊炼制的桃木剑,可斩厉鬼。不过每人只有一把,用完了就没了,另外这本老王写的小册子你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李希将桃木剑和小册子递给江舫,道:“江哥,你拿着吧。” “这小册子我拿了,但这木剑我不能拿。”江舫赶紧摆手:“这是你的保命符,我拿了,你怎么办?” “我们还有其他法器,再说,真要有厉鬼,我胆子小肯定躲在后面,到时候你保护我不就行了。” 架不住李希热情,江舫小心翼翼接过册子和桃木剑。 打定主意,不过结果如何,哪怕身受重伤,也得保李希安全。 江舫把册子放进怀中藏好,拿着木剑看了看,感觉有点意外,这桃木剑,看上去比想象中粗糙啊,木质垃圾,上面的篆文笔墨粗细不一,一看就是伪劣产品。 走到木门前, 牛一摆手让众人停步, 然后大摇大摆,用钢刀刀尖,挑向画像一角。 面露不屑,姿态狂放,猛一看真有一股男子汉大丈夫的粗野味道。 “不愧是牛老大,仅凭这份豪气,咱信阳县其他人拍马也赶不上!” 元郁家境一般,想靠关系升职基本不可能,只好狠抓马屁功夫,他人不坏,就是喜欢耍些小聪明,见林遥跃跃欲试,阴阳怪气道:“林遥,你功夫不错,不知能在牛老大手下走几招?” 林遥出身信阳林家,林家是方圆百里远近有名的镖局, 少镖头自幼跟随家父修习家传武学,武艺堪称高强,只因这些年生意不好做才弃商从政。 虽然不再是江湖中人,但林遥江湖血气仍在,听元郁问话,忍不住道:“我虽然不是牛老大对手,但牛老大若想击败我,也得至少五十招。”想了想,可能是考虑到牛一就在身边,改口道:“也许是三十招。” “三十招?!至少?!”元郁大惊小怪道:“林遥你也太强了吧!照你这么说,等牛老大离职,你就是下一任的老大,林老大!” 尼玛! 牛一硬生生挺住动作。 老子才上任几年,你们就想老子离职? 不敲打敲打你们,你们不知道老子姓牛?! 转身冲林遥道:“林遥,你以前老怪我专横霸道,不给你表现机会。现在机会到了。”指着画像;“去,把这玩意弄下来!” “牛老大,你误会了。”林遥连连摆手:“我不是想篡权,我,我——” 篡权? 牛一更加不爽:“平时怪我不给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推三阻四。林遥,我以前觉得,你是众多娘们中最硬的一个,现在看,我错了。” ()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青龙在野 “牛老大!”林遥到底是热血青年,以前跟着父亲走镖时也应对过不少江湖豪客,现在听牛一激将,沉睡已久的表现欲即将苏醒,道,“你想让我出手,那,我就小露一手!” 说罢,解开一直背在背后的包裹,包裹里,放着十多根短型棍状物。 除江舫和李希外,众人与林遥同事多年,之前一直没见林遥解开包裹,这时纷纷伸颈侧目,一些沉不住气的衙役还发出惊呼:“枪!是枪!是长枪!” 都说剑为百兵之君,其实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才是兵器之王。 由于长枪极为难练,寻常江湖客很少以长枪做兵器。 换句话说,能拿长枪的都不是一般人。 “不是长枪,是青龙在野枪。”听到衙役惊呼,林遥脸露得意,将短棍一根一根接上,说道:“此枪,长七尺三寸,毛重五十二,许多年前家父走镖时救下一铸铁大家,为报恩,历六六三十六天铸成此枪。” 林遥提枪在手,先试了试斤两,又舞了个枪花道:“家父在时,亲授我追风逐月七十二枪,因枪法太过凶悍,一出枪便有腥风血雨,因此在家父灵前起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此枪!” 调转枪头,冲牛一颔首:“牛老大,你是我老大,我不想抢你风头,但你一定要我出手,那,只能说声抱歉!” 牛一都傻眼了:“你小子比我还能吹牛。” “是不是吹,一试就知!”林遥朗声长笑说道,“追风逐月,今日再现人间!” 一枪扫向画像边角。 枪头未至,枪风已将画像吹得摇摇欲坠! 眼看画像即将被摘下,林遥眼珠一转,忽然原地跳起,然后大舞特舞:“追风逐月,第一招,千里追风!第二招,万里奔月!第三招,日月齐辉!第四招,清风徐来!...” 额。 江舫和李希本来做好应敌准备,见林遥忽然开始“演出”,李希忍不住道:“林遥的枪法确实很厉害,不过,也用不着在这里施展吧?江哥,你怎么看?” 江舫眼露精光! 别误会,他不是武学天才,没有从林遥的枪法中悟到高深武学,他只是觉得,穿越,也不是一件坏事,这个世界,也不只有降妖伏魔。 刚穿越时,他又惊又喜,又有些忧虑,不知道如何在这妖魔横行的乱世立足。 后来被季少梅上身,经老王点破三魂七魄少了两魄必须修行化解,除了能够修仙的喜悦,更多的,是对前途命运的恐惧。 修仙,难如登天, 降妖伏魔,更是一着不慎小命呜呼,中金风细雨,现实中可能血雨腥风。 直到现在,看到林遥“发疯”一般的秀time,他忽然意识到,这里的人,并不只是修仙者的配角背景,他们也是像他一样的活生生的人,也可以很有趣,也可以很可爱。 “江哥?”李希纳闷道,“你看傻了?” “有点。”江舫认真点头道,“平时可见不到这样的枪法。” 他们看得入迷,但那边,牛一已经忍不住了。 “林遥,大家很累,很忙,没兴趣也没心情看你杂耍,所以,趁我没有问候你家中老母前,麻烦把这该死的画像弄下来,好吗?” 林遥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转头一枪扫向画像。 异变突生! 在长枪与画像接触的一瞬间,寿星张口,咬住枪头! 同时,密密麻麻的冰纹顺着枪杆往林遥身上急扑! “不是幻术!这画像就是正主!”江舫吃了一惊,还没想好要不要冲上去,牛一大喝一声:“快扔枪!” 林遥如梦如醒,赶紧丢下家传宝枪。 不消片刻,长枪已成冰棍,原本林遥所站的地面也结上了厚厚白霜。 “有点道行!”牛一让林遥归队:“都看到了吧,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上不了台面!” 元郁急于表现,急道:“老大,法器都带来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这就把小鬼拿下!” “法器?那都是王老头糊弄人的鬼把戏。”牛一握刀:“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我会像你们证明,武艺不比法术差,只要能练到我这个程度,降妖伏魔,不在话下!” 不等众人拦阻,牛一一个箭步蹦到画像前,手眼一条线,钢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嗤嗤! 寿星裂开血盆大口,两道冰箭急射牛一双眼。 “来得好!”牛一倒转钢刀,内力所至,钢刀炙热如炭,将冰箭融成臭水。 “牛老大牛逼!” 元郁率先叫好,其余衙役纷纷跟上。 “夸我还是骂我?”牛一分神间,寿星七窍出窜出七条黑色触手,麻绳般将牛一牢牢捆绑,同时木门无风自开,门内寒气逼人。 “黄龙黄虎,开门作甚?!”元郁喊了一声,又有些奇怪,木门后空空荡荡,哪有母子三人踪迹? 别人不知,江舫倒看得明白。 开门的,不是黄龙黄虎,而是浑身黑气的怨鬼, 数十怨鬼在门后集结,没有半点感情的空洞眸子,死死盯着外面乱成一团的衙役。 “别管门了,先救老大!” 元郁喊了一嗓子,众人手忙脚乱,抽出兵刃砍向触手。 李希正要上前,江舫拦住了他:“快去找老王!” “老王?”李希点头:“好!” 也不废话,转身拔腿就跑。 ...... 李希快要抓狂了! 从临风街到衙门,前后不过几里路,他竟足足跑了半个时辰! 即使跑了半个时辰,还没有跑到目的地! 眼前的路,仿佛永无止境。 “不对劲。”李希停下脚步,调整呼吸。 临风街出来就是双阳路,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街道布局了如指掌,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每一户商家。 之前来的路上,他明明看到街道两旁有许多摆摊小贩, 短短半个时辰,这些小贩都消失了! 不但小贩消失,连路上行人也没有一个!街道两旁,门窗紧闭,如同空城! “画像上面有迷药,我产生幻觉了?” 李希咬牙走到一旁,敲门,想借盆水洗洗脸清醒一下。 咚咚。 没人开门。 敲门声在四周回荡,空旷如荒野。 “我是城中李希。”李希更加用力敲门:“开下门!我有急事!” 依旧没人开门。 想到江舫等人正在困斗,一向软弱文雅的李希发了狠,吸气用力,一脚踢开木门,急匆匆冲了进去。 门后是简单摆设,一桌一椅,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双阳路是信阳县主干道,寸土寸金,沿街房屋大多是商户所用,每家每户的屋里都堆满琳琅满目的货品,如此空旷,确实诡异。不过李希没有心情琢磨这个,见屋里没人,便抬腿向后院跑。 按照他的经验,后院某处应该有一处水井。 走廊里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更别提虫蚁蛛网,若有若无的霉味阵阵传来,间歇,还能听到女子歌声。 后院也没有人,不过李希已经找到了水井,水井处还有一个盛水用的木桶, 李希将麻绳缠在木桶把手,将木桶缓缓放下,听到水声后,将木桶用力提起,刚要伸手浇水,惊了。 木桶里,没有水,只有一颗接一颗的人头, 都是妙龄少女,她们肤色雪白,脖颈处不见血疤伤痕,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希,共同唱着一首听不清词的歌调。 噗通! 木桶掉在了地上,人头滚得满地都是。 李希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冲出屋子,定定神,又踢开另一家商户。 一样的一尘不染, 一样的人头歌姬, 再来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家家如此, 这是一座鬼城。 ...... 寿星触手不知是何物,力大无穷,皮糙肉厚,衙役们的兵刃砍上去只有一道白印。 “都他妈闪开!” 牛一狂吼。 众人不敢怠慢,赶紧四散而逃。 “林遥,好好看着!这就是为什么我是老大的原因!” 牛一深吸一口气,胸腹不断下陷,原本宽厚的身躯逐渐缩小干枯, 然后瞬间膨胀! 内经外放,好像一枚炸弹,将身上触手炸成朵朵黑云! “老大牛逼!”元郁正要再喊,刚刚恢复自由的牛一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被硬生生倒拖进门后。 门后群鬼涌动, 若被众鬼包围,牛一不死也得重伤。 “老大怎么了?”众人摸不清头脑:“倒飞?这是什么神功?” “别神功了!”江舫急道:“门后有许多野鬼,牛老大被他们缠住了!” 众人这才明白其中关键,想用法器驱邪,无奈根本看不到敌人影踪,只能继续拿兵刃冲锋。 触手消失后,寿星的色彩黯淡了许多, 等众人冲到门前,再次咧嘴,几条触手树干般挡住众人去路。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牛一脸露颓唐:“想不到我牛一英雄一世,到头来却落到这般田地,罢了罢了!”又怒瞪牛眼:“还不加把劲?真想老子死了篡权?!” 众人奋力砍杀,好不容易搞定触手,只听门后远处传来低沉呜咽,似乎有什么大家伙冲过来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曲线伏魔(求评论投资) 闻听后院异响,本已冲到门前的众衙役齐齐停下脚步。 “什么声音?” “不知道!以前没听过类似叫声!老大,你听到了吗?” “我又不是聋子!”牛一脸红脖子粗的吼道,“别管那是什么,赶紧过来帮我!” 众人应了一声,正欲拼杀,后院又是一声巨响,声音比上次清晰地多,看样子对方很快就要闪亮登场了。 “这声音实在是太奇怪了。”元郁眉头微皱道,“听起来有一股莫名的神秘压迫,莫非院子里有邪魔妖兽?或者上古异种?这可奇了怪了,黄龙黄虎不过寻常百姓,他们的私宅里怎么有这种怪物?难道黄龙黄虎另有惊人身份?” 牛一正和身边鬼魂殊死搏斗,无奈敌众我寡,已渐渐落了下风,听元郁在那里十万个为什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支持不住了,你们是想等着给我收尸吗?” 这句粗口就像是醒世名言,众人不敢怠慢,挥刀扬剑为牛一解围。 老王加入衙门后,曾为衙役兵刃做“开光”处理,每一把刀剑上都或多或少画有驱邪道纹,虽不能斩妖伏魔,应对一般野鬼却不在话下。 好不容易将鬼魂击退,没等喘息,寿星邪魅一笑,原已阳光普照的院子再次冰冷刺骨。 “江舫!”牛一咬牙切齿:“这次来了多少?” 江舫脸色有点难看:“好多鬼啊,要我一个一个数清吗?” “草!” 牛一骂了一句,指挥众人在院门处站定。 “老大。”元郁试探道,“咱们接下来做什么?是逃跑还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牛一打断:“逃尼玛!咱们是信阳县的官差,咱们要是逃了,信阳县百姓怎么办?”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江舫那句“好多鬼啊”起了作用,眯眼含糊不清道:“拿出来吧。” 众人面露迷茫。 “你们不是带了收鬼的法器吗?这时候还等什么,拿出来啊!”牛一气急而笑道:“还藏着掖着干嘛,这时候不用,留着生蛆?!” 衙门内的法器全部出自老王之手,有墨绳、铜镜、罗盘等十多种,根据适用范围和使用效果的不同,又可分为“进攻”“防御”“支援”三大派别;根据准备时长和所需条件的不同,又可分为“即时”“延时”“耗时”三大类型。 这次出来匆忙,没有携带像乾坤八卦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法器, 敌人兵临城下,也没有时间布置像九宫墨绳这样的大范围防御性法器, 数来数去, 能排的上用场的,只有引魂铃和安魂钟。 引魂铃属于“即时”“防御”。 持铃者摇动铜铃,会发出刺耳噪音,这些噪音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任何影响,却能勾起鬼魂心中的仇恨、憎恶,简单来说,持铃者就像是农场主,铃声就像是猪食,数百鬼魂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幼猪。 安魂钟属于“延时”“进攻”。持钟者敲响铜钟,会发出悦耳妙音,钟声对普通人有安眠作用,病情再严重的失眠患者,听到钟声也能酣畅入梦,对鬼魂有安抚作用,能平息它们心中的躁动,“劝说”它们“早死早投胎”。 “林遥。”牛一为众人分配任务:“刚才给你机会你没把握住,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拿着。” 把引魂铃交到林遥手里。 “老大。”林遥面如土色,小声道,“我...我有点怕。” 引魂铃在手,持铃者必将被诸多鬼魂纠缠,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这时候怕了?刚才那个牛逼轰轰想取我代之的林老大哪去了?”牛一笑呵呵看着林遥:“你不是自诩衙门第二高手吗?你不是喜欢卖弄本事吗?去吧,机会难得。”不由分说,将引魂铃交到林遥手里。 “林遥。”元郁在旁边添油加醋:“等会儿跑快点,别被它们追上,更重要的,别往我们这个地方跑。” “要你废话?”林遥翻了一个哀怨至极的白眼,又可怜巴巴道:“老大,如果我死了,请转告我家中老母,林遥为国尽忠,没有丢列祖列宗的脸。” “放心,我不但会转告,我还会给你立碑刻字。可以开始了吗?” 见牛一脸色不善,林遥收回已到嘴边的废话,吸气沉肩,纵身越气,在空中翻了一个无比酷炫的三百六十度大跟斗,人未落地,铃声已起。 叮铃铃铃! 听到这可怖的铃声,不但院中鬼魂,连院外的江舫也浑身哆嗦! 太恐怖了! 这引魂铃,竟和前世的上课铃,如出一撤! 想到那暗无天日的早晚自习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窗外的班级主任,江舫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江舫?”元郁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老大你看!” 牛一脸露问号。 “你看江舫!”元郁指着江舫:“引魂铃不是只对鬼魂有效吗?怎么江舫反应这么大?难道江舫是——?” “别他妈管江舫了!大敌当前,他就算当众拉屎也由他去!”牛一拍打身边小型铜钟:“这个安魂钟,谁敢一试?” 众人不约而同,各退一步。 如果说引魂铃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和身轻如燕的武艺, 这安魂钟,则需要基本道学的掌握和简单道法的演练。 不懂道术,就算敲响此钟,也很难对鬼魂产生致命打击。 众人虽和老王同僚,但老王性格孤僻,除了李希,平时在衙门对谁都爱答不理,更没有主动教学的念头和培养人才的觉悟。现在老王不在,李希也因未知原因离场,众人自觉才疏学浅,谁也不敢滥竽充数被动装逼。 “可笑啊可笑。”牛一仰天长叹:“可笑我信阳衙门,上百衙役,竟无人担此重任!” 接着他大手一挥,吼道:“都他妈退远点!” 众人连忙退到院外。 “牛某为人低调,本来不想炫技,更不想抢夺他人饭碗,无奈啊无奈。”牛一将钢刀放回腰间,扛起铜钟放在肩头:“牛某知道你们对王老头佩服得紧,牛某知道你们不止一次谈论过牛某和王老头谁更强,牛某一介武夫,不想争这些虚名,但,牛某告诉你们----信阳县,懂道术的,并不止王老头一个!” 在众人的惊呼中,牛一念念有词,双手如飞,在铜钟上四处敲击, 粗看节奏杂乱,再一看,嗬!细节满满!每一指都有偌大学问。 原来牛老大也懂点道术啊! 正在追逐林遥的鬼魂,被铜钟声波击中,短暂的停滞后,接二连三委顿于地,旋即化为缕缕黑烟。 “牛老大真牛!” 林遥已经被鬼魂追到了房顶上,这时死里逃生,用尽最后力气为牛一竖起大拇指:“有你珠玉在前,我林遥就算日后真能接替你成为林老大,也是残砖碎瓦,只能一辈子活在你高高在上的阴影里!” “林遥休得胡言!”元郁以马屁功夫闻名县衙,这时听林遥隐隐有超越之意,忍不住火力全开:“牛老大不但神功无敌,更道法通玄,道武双修,牛老大活该与天地同寿!活该永远凌驾于你我之上!有牛老大在,你一辈子也当不上林老大!” “元郁你错了!大错特错!”林遥不甘示弱:“想牛老大何等人物,怎能一辈子蜗居于小小的信阳县衙?我敢和你打赌,不消五年,不,不消三年,牛老大就能高升!到那时,牛老大自然会变成牛将军、牛元帅、牛真仙!” 听两位属下为自己“唇枪舌战”,这马屁拍的让牛一听着舒服,再加上院中鬼魂尽数消灭,牛一心情大好,笑出了声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听我号令,进屋抓人!把黄龙黄虎还有那老妈子都带出来,我要好好问问他们,一个普普通通的宅院为何变成了野鬼之家?” 众人点头称是,正要迈步,江舫这时候突然高声道:“别动!” “又来了?!?”牛一收起笑容:“这次多少?” 江舫瞳孔收缩,面前,院子里,屋顶上,密密麻麻,全是面无表情的孤魂野鬼, 这些鬼魂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像野草,一茬又一茬,像胡须,越剃越多。 “数不清。”江舫实话实说:“光林遥身边就有最少几十个。” 一听这话,原本精疲力尽的林遥瞬间雄起,这次连筋斗也顾不上翻,连滚带爬跑到院外,和众衙役紧密站在一起。 “数不胜数?”牛一脸色发白:“这他妈是鬼魂营地?” 从江舫的个人角度来看,营地这个词用得不对,准备的说法是,这里是鬼魂生产车间。 不过现在不是学术讨论时间,相信牛一也不会对“什么是车间”产生兴趣,见众衙役战战兢兢,江舫试探道:“牛老大,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刚才元郁也问了同样的话,还提出自己的意见——逃跑,被牛一狠狠训了一顿,江舫可不想犯同样错误。 “依你之见呢?”牛一转头看着江舫。 “我的看法是,既然它们鬼多势众,那咱们干脆先回衙门。”江舫解释:“回衙门不是逃跑,是曲线伏魔,是保存有生力量,是先进的、有生产力的战斗方式。” 这几句颇为“时髦”的话很快吸引牛一注意:“你说的曲线伏魔,这是什么意思?” “曲线伏魔——牛老大小心!” 院子再次被冰冷淹没。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猢狲(新书求支持啊) 牛一很快反应过来奋力敲钟,钟声断断续续,即使杀伤力可观,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林遥?你在哪?”牛一阴阳怪气的道,“我没有看到你,你是逃跑回家找老母诉苦了?还是吓得尿裤子找地方换衣服?” “老大。”林遥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刚才耗费了太多精力,现在——” “还活着?那就别他妈找借口!”牛一咆哮道,“这些人里,只有你练过轻功!你要是不行,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在这里!” 紧要关头,牛一也顾不得保持形象,接着道:“实话告诉你们,我虽然略懂道术,也会用几样冷门法器,但我毕竟不是王老头,内功和道法也不是一回事!总之我支撑不了太久!” “好,老大,我这就来!” 林遥咬牙,竭力窜向对面屋顶,手中引魂铃响个不停。 鬼魂被铃声吸引,纷纷跃门而出。 许多衙役来不及闪避,和鬼魂大部队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好似冰河席卷而过,冻得浑身青紫。 趁此难得机会,牛一双手飞舞, 将一首“轻柔纯音乐”弹成了“硬核摇滚”, 一时钟声高鸣,与铃声交相辉映,引得许多百姓在远处探头探脑。 呯! 爆响。 爆响来自铜钟侧面, 因为太过投入,用力过猛,牛一把铜钟的钟面弹破了 “卧槽?手劲变大了?”牛一又惊又喜;“是时候修炼那本《二指弹月》神功了?” 铜钟破,钟声瞬间低沉,剩余鬼魂“欣喜若狂”,长牙舞爪朝林遥而去。 “老大,我尽力了。”林遥也到了山穷水尽田地,他双臂低垂,机械般摇动引魂铃,脸上写着壮志未酬的遗憾:“希望你《二指弹月》神功大成之际,来我坟上多烧点纸。” “卧槽!” 牛一扔下铜钟,将钢刀用力扔出! 钢刀在空中飞驰,势大力猛,四周空气也被刀身燃烧,发出痛苦呜鸣! 无奈鬼魂没有实体,俗世武艺对它们造不成半点伤害。 “老子就不信了!”牛一箭步冲出,速度比钢刀还要快:“林遥,把引魂铃扔给我!” 林遥苦笑,表示肌肉酸痛,无法扔铃。 “这尼玛!?”牛一急得抓狂:“为什么是鬼魂!?为什么不是妖兽?!” 同为邪魔外道, 实打实的妖兽,更为江湖中人青睐。 一些成名已久拥有真才实学的江湖客,甚至可以一己之力绞杀数头猛妖狂兽。 说时迟那时快,一些鬼魂已经游到了林遥的身边。 “老大,各位兄弟。”林遥看不见鬼魂,但他能感觉到危险正在接近:“咱们来生再见。” 兔死狐悲,更何况生死与共的同僚? 连元郁在内,所有衙役奋力拼杀,无奈鬼魂实在太多,砍来砍去,林遥仍被鬼魂重重包围。 “各位兄弟有心了。”林遥放弃抵抗:“这辈子,我什么都没做到,但我不后悔,因为我曾有幸,和各位兄弟并肩作战。唯一的遗憾,我那套追风逐月三十六枪还有最后九枪没来得及施展,唉,下辈子吧。” 闭目等死。 “都他妈想想办法!”牛一急得满头青筋:“都他妈想想办法!” 想办法? 没办法。 信阳县只老王一位修行司的人,城隍大人又因为某些原因没法出手。 一句话, 林遥离死不远了。 “等等!”元郁再次发现新大陆,大喊:“江航,你要做什么?!” 众人齐齐转头, 林遥也睁开眼睛。 “我想试试我的猜测。”江航握紧手中桃木剑。 没练过武,也没练过道法,身上也没有可用法器,江舫在刚才的“拯救衙役林遥”的行动中宛如废人,但他也没有闲着。 上天既然给了他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他就要用这双眼睛寻找光明。 普普通通的宅院, 普普通通的街道, 明明艳阳高照,为何出现这么多阴寒野鬼? 答案,就在门上的年画,就是那个喜欢变脸的寿星。 因为事先打过交道,相比院子里的打打杀杀,江舫其实一直在关注寿星的“表演”,他发现,不管是蛇一样的触手,或者层出不穷的阴兵,都是这寿星在搞鬼。 眼一闭一睁,阴兵出来了。 眼一睁一闭,触手出来了。 “戏真多。”江舫举起桃木剑:“而你,就是这出戏的总导演。” 将桃木剑用力刺向寿星! 唰! 几条触手从寿星鼻孔窜出,猛扑江舫面门,还好牛一就在旁边,一刀将触手斩为无影。 即使形势危急,江舫还是有了新的发现。 这几条触手,比最开始的触手,身材小了许多,看起来长期营养不良, 而年画上的寿星,颜色也比最开始黯淡。 “找对方向了。”江舫心中暗喜,脸上却露出紧张神色:“牛老大,这黑东西是什么?是蛇吗?” 牛一正要回话,江舫一剑刺中寿星额头! 三十六计之攻其不备! “啊!!!” 寿星面目狰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然后变戏法般,颗粒状的颜料瞬间融合,变成一只造型古怪的猢狲。 同时众多鬼魂缓缓消失。 “山魈?”牛一正愁找不到妖兽,见到猢狲简直喜出望外:“取我的刀来!” 元郁手忙脚乱,把插入墙壁的钢刀奋力拔起,恭恭敬敬递给牛一。 “无知小儿,见了老夫还不跪拜?”猢狲冷笑连连:“山魈?山魈不过是老夫的坐骑!若说出老夫身份,只怕你们魂飞魄散!” “管你是谁!老子就是一刀!”牛一举刀欲劈! “真是不知死活!” 猢狲恶狠狠骂了一句,拔腿就往院内急窜。 它又小又灵活,身法诡异说逃就逃,等众人缓过神来,院中哪有猴子踪影? “这他妈被猴耍了!”牛一又惊又怒道,“随我进院,抓人抓猴!” 众人死里逃生,战意爆棚,正要一涌而出彰显男儿本色, 院深处又传来一声低鸣! 只顾着抓鬼,竟把这家伙给忘了,听鸣声激荡,不管那家伙是妖是鬼,它就在附近。 “老大。”元郁浑身颤抖;“你也听到了吧,这声音,一听就不是好惹的主。” 牛一面露沉吟。 能成为信阳县众衙役的老大,牛一并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有些时候,甚至可以用心细如发来形容。 鸣声一共响了三次, 第一次,牛一被鬼魂纠缠,没注意听, 第二次,叫声短促,来不及听。 这一次,牛一听得真切,鸣声荒凉孤寂,又透着吞天灭地的无畏,只怕真是元郁所说的上古异兽。 世人根据修行者修为的高低,为修行者划分了许多等级,妖魔鬼怪亦然, 虽然不知究竟是何物发此高鸣,但修为境界之高,远非普通妖兽可比,弄不好,就是“天地”级。 如果后院真有一只天地级别的妖兽,别说众衙役,连王老头来了也得屁滚尿流、磕头求饶以求不死。 问题是,小小的信阳县,真有天地妖兽的存在? “我还缺一位副手。”牛一淡淡道:“谁想升官发财?” 每个人都想升官发财,但升官发财要建立在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否则,一个死人,就算是死皇帝,也最多臭半里地。 退一万步,就算侥幸不死,来个半身不遂下半生不能自理,这,想想也很难受。 “这样,其他人留在这里,江舫,你跟我去。” “我。”江舫下意识道:“为什么是我?” “傻?就你眼力好,我不带你带谁?”牛一不满地扫视其他人:“本来想派其他人跟你进去,我留在这里布置法器陷阱,现在这些娘们癞狗扶不上墙,只能亲自出马。”拍拍江舫肩膀:“放心,不会亏待你。你之前的奖赏还没有领,这次给你双份。” “好。”江舫没有犹豫,直接答应。 没办法,打也打不过跑不跑不了,不答应也没别的招。 和李希所住的富人区相比,临风街无疑是贫民窟,黄氏宅院从外面看规模很大,等转过隔墙,面前只有三间连着的黄泥瓦房。 “想不到治下还有如此潦倒百姓,失职,失职!”牛一叹了口气,左右四顾,疑声说,“那妖孽呢?” 除了一颗枯树和墙角的十多木桶,院内空空荡荡,别说妖兽,连之前的猢狲也没见到。 若说妖兽就藏在木桶中, 上古神兽不要面子? 难道听觉有误,不是妖兽是鬼魂? “我也没看到。”江舫摇头。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嫂子请自重(新书求支持) “看来不是鬼。”牛一拉着江舫的领子,让江舫跟在自己身后,握紧钢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朝木桶走去。 双阳路上的商铺,财力雄厚,每家每户都在后院挖水井,一些特别豪气的,还买石头建假山,用染布坊刘掌柜的话,这叫“山水藏家,后代必发”。临风街这边就没这个实力,想吃水,还得提着木桶去街尾老井排队。十多年前,有当朝大员走访信阳,见临风街艰难如此,提出要用公款多建几口井,时任信阳新知县的马姓男子为保住头顶乌纱帽,厚颜无耻道,排队打水有助于强化邻里关系,有助于发扬艰苦朴素民风,有助于构建和谐县城。 现在,如果妖兽真藏在木桶中,牛一不介意当面找知县对质,问问他,为什么不多打几口井,这样,黄龙家也用不着准备这么多打水木桶,他和江舫也不用犯险和里面的妖兽玩“敌暗我明”。 离木桶还有五步距离时, 牛一摆手让江舫停步,自己弯腰,一步步走了过去。 17 啪。 第一个木桶被刀尖挑碎,里面只有几株干枯的水草。 “不在这里,那,在这里?”牛一自言自语,倒转刀柄,把剩余几个木桶依次敲碎。 出乎意料, 这些木桶里也没有猢狲踪迹。 难道它们躲在屋子里? 夕阳西下,四周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明明有人,却没有点灯,更没有生火做饭。 没有点灯不奇怪,黄氏母子家境贫寒,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抹黑照样生活。 没有生火做饭也不奇怪,虽然到了饭点,但前院衙役和鬼魂争斗不休,正常人谁也没有做饭的心情。 这两点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什么屋子里这么安静? 从黄氏母子进院到现在,已足足过了数个时辰,中间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按照常理,屋内三人应该有所察觉有所反应,难道他们吓晕了?或者猢狲抢先一步杀了他们? “不对劲。” 牛一嘀咕了一句,拔腿去推房门。 “牛老大小心。”不知怎么,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江舫心中忽然冒起一股不祥之感,似乎屋子里藏着什么十分危险的事物。 “放心,我大风大浪都见过,不会在这小地方翻船的。” 牛一大咧咧推开房门, 然后愣在原地。 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无头尸体,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脖颈处齐根而断,血水将整个地面染得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牛一惊了:“这么大的案子?” 话音未落, 正前方一具无头尸体忽然站了起来,它没有头颅不能言语也无法看出其面部表情,但牛一知道它在笑,因为它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放肆!”牛一又惊又怒,正要出刀,手腕处却传来钻心剧痛,低头一看,好家伙,钢刀不知何事变成女子头颅,血淋淋的牙口正咬着他的手腕。 “死去!” 牛一挥拳,将女子头颅甩向墙壁,同时一个倒栽葱翻出院子:“江舫,出事了,快喊其他人进来!” 迟迟听不到江舫回答。 回头一看,院子里空空荡荡,别说江舫,连枯树和木桶也不见了。 在牛一开门的一瞬间,江舫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江舫。”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有点耳熟。 谁在喊我? 江舫顺着声音方向寻觅,看到枯树后面伸出一条手臂,在朝他轻轻招手。 “江舫,你过来。”那声音还在继续。 “你是谁?”江舫朝枯树走去。 等走到树旁,等看清声音主人长相,饶是江舫胆大包天也吓得脸色青白, 枯树后面不是谁,正是他早已死去的嫂子! 嫂子穿一身大红嫁衣,脑袋被水草缝在脖子上,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黑黝黝,透着古怪和惊悚。 “江舫。”嫂子开口说话, 一张嘴,露出已经腐烂的舌头:“我好想你。” 卧槽!江舫只觉浑身血液直冲脑门,大惊道:“我和你没关系,你不要纠缠我!” 想转身逃跑,无奈双腿软绵绵使不上半点力气,眼睁睁看着恶女人的面目越来越近,甚至能问到对方身上的腥臭。 “江舫,你那晚为什么跟着我?”嫂子语速很慢,说着说着,眼角处流下血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会死。” 伸手,想要抚摸江舫脸颊。 她的手,冰凉僵硬,指甲长得几乎弯曲。 “嫂子!”江舫急道:“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千万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是,我承认那天晚上我跟在你后面,但,但我不是在跟踪你!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你小叔江舫,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是一名穿越者!我知道你和以前的江舫不对付,但我真的不是他啊!” “你不是江舫?”嫂子慢悠悠道:“你以为我会信?” 舌头伸的老长,似乎要缠上江舫的脖子。 “嫂子且慢!”江舫又惊又急,提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事实上,如果有人告诉我他是来自三十五世纪的穿越者,之所以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是因为上身转世,我也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和你小叔子除了长相名字一致,别的哪都不像!我,我来自并不遥远的二十一世纪,我的家乡叫做地球,地球是一颗蔚蓝色的美丽星球,我在地球有工作,我是五好青年——” 不管他怎么说,猩红的舌头还是缠上了他的脖子。 “嫂子住手!”趁舌头还没有拉紧,江舫赶紧道:“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我该说什么你才相信呢?有了!嫂子,你知道什么是五大发展理念吗?知道什么是安卓系统吗?知道什么是新冠病毒吗?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而我之所以知道——” “江舫。”嫂子“含情脉脉”盯着江舫:“嫂子知道你喜欢嫂子,嫂子现在很冷,很寂寞,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来陪嫂子好不好?” 舌头绳索一般,将江舫拉到自己身边,上下其手,专往江舫敏感部位摸索。 如果是以前,江舫可能还颇为享受,现在人鬼殊途,他可不想玩什么倩女幽魂,更何况嫂子尊容比王祖贤、刘亦菲差了十万八千里! “嫂子请自重!”江舫无奈,只好把江川搬了出来:“我哥还在家等你!你走后,他朝思夜想,茶饭不思!俗话说一日夫妻半日恩,你想找人陪去找他!” “你说这话,是不是嫌弃我?” 嫂子停下手头动作,抬头,满脸血泪看着江舫:“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不好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等江舫回话,嫂子尖叫一声,伸手拔下自己脑袋! “见不到我的脸,是不是可以不这么讨厌我?”嫂子抚摸着脖颈伤口,柔声道,“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你喜欢的女子。” 我勒个去! 江舫简直要晕厥了。 这恶女人,活着时候阴毒刁蛮,死了也不安分。 可惜自从嫂子出现后,牛一和众衙役瞬间原地消失,想喊人救命也无处下手。 “江舫。”嫂子抓起江舫的手,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嫂子以前对你不好,嫂子错了,只要你跟嫂子走,嫂子保证以后好好对你。” “嫂子。”江舫真的怕了:“世间英伟男儿又不止江舫一个,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扭不动?不管我以前是谁,现在的我,是江川名义上的亲弟弟,我若跟了你,以后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看不上我。”嫂子语气哀怨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嫂子,对不起——” 不等江舫把话说完,嫂子厉声而呼,脖颈处鲜血狂喷,像一口小井,眨眼间将江舫淹没。 血海! 江舫再一次体会到窒息的痛苦,粘稠的腥臭液体在身边流淌,上下左右全是暗红。 求天不应,求地无门。 胸腹间的氧气越来越少,不消片刻,江舫就要窒息而亡。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 “在小蛮村被扔下河,侥幸捡回一命后,再来一次?” “我名叫江舫,莫非与水相冲?” “老天爷,你太过分了,两世为人你都不让我讨个婆娘告别处男生涯” 即使再多不甘,江舫意识仍渐渐模糊。 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厉喝。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妖术(新书求支持) “元郁!林遥!你们在吗?”牛一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应答,看样子,不止江舫,连外面的衙役也消失了。 嗒, 嗒, 嗒。 门里面,无头尸体正摸索寻路,因为不能视物,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滑稽可笑。 “真他吗邪性。”牛一骂了一句,挽起袖子,露出筋肉高耸的手臂“来,一起上,让你们牛爷爷送你们归西。” 边说边走,很快来到第一具尸体前。 这具尸体身穿碎花长裙,从打扮看,应是一位妙龄女子。 牛一平素信奉“好男不和女斗”原则,只要对方是个女人,就算站在面前指着他鼻子骂他,他也不会为难对方,只把怒火洒向对方男性家属, 但现在女子已死,那又另当别论。 “死了就老实投胎,不然我让你再死一次!” 牛一怒吼一声,铁拳径直砸向女尸胸膛,噗嗤一声,好像轮胎漏气,女尸胸膛严重凹陷,哀呼着化为烟尘。 “手感不错,再来!”牛一哈哈大笑,边笑边跑,边跑边挥拳, 从门口到屋角,跑了一个来回,也杀了一个来回,在他足以裂石开碑的铁拳下,十多死尸有一个算一个,尽数了账。 “不过瘾!”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牛一意犹未尽,叫道,“再多来几个!” 仿佛听到牛一的心愿, 唰唰唰, 屋子里又多了几具死尸。 和刚才不同,这些死尸有头有脸有身份,竟都是之前死去的衙役! 不但有牛一曾经的下属,还有牛一曾经的兄弟、朋友! “你们。”牛一愣住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认准一件事,就算天王老子阻拦,他也敢斗上一斗! 但,这些都是他出生入死的战友,他不能,也不忍,将对方尸体轰成稀巴烂。 “老马,老张,老秦,小孟,小姜,小陈。” 看着曾经朝夕相处如今永不再见的各位同僚,牛一战意顿消“你们以前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我尊敬你们,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不伤害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 老马领头,这十多名死了的衙役发疯般朝牛一发起冲击。 这些都是信阳衙门的精兵,就算死了,拳脚也比普通人迅猛, 牛一是信阳县武艺第一人,若是以命相搏,有七成把握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但他不愿伤人,一味躲闪,自然很快落于下风。 短短几个照面后,牛一已浑身血污,肩膀处还被咬掉了好大一块皮肉。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变成这样,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牛一还沉浸在自己的情感故事中“我只知道,你们是我的好朋友,曾和我出生入死,并肩作战。” 他说着,对方打着,想施展硬气功防御,又怕震伤震断对方手脚,只能强忍苦撑。 其实以牛一的脾气,就算是元郁林遥他们,惹他发火也要被打得下不了床。之所以不对死尸动手,除了尊敬和怀念,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些是死尸, 只要动手,对方将瞬间化为黑烟,这辈子别想再见。 牛一想再多看他们几眼。 粗鲁暴躁,重情重义,这正是为什么牛一满口脏话,众衙役仍尊称老大的原因。 嘭! 拳头好似铁石,锤得牛一五官扭曲。 眼看就要被群殴重伤, 突然, 门外飞来一柄长剑, 长剑好似鸿雁,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将众尸刺了个遍, 等众尸消散,长剑缓缓坠地,竟是一张画有小剑模样的纸符。 “王老头?” 牛一转头,果然在门外看到王老头沧桑又不失逼格的脸, 与此同时,四周场景变换,等牛一缓过神来,他仍站在墙角的木桶前,手里仍握着视若性命的钢刀,而之前消失的江舫,正傻愣愣围着枯树打转。 “障眼法?”牛一犹豫道“障眼法有这么神奇?” “不是障眼法,是妖术。”老王指着面前木桶“你看。” 牛一低头, 见前方木桶里,窝着一个浑身黑毛的黄皮子,双爪高举,呈半蹲做法状,时不时还咧嘴高呼,声音和之前听到的“上古异兽”如出一撤。 黄皮子又称黄鼠狼,是民间传说中四仙之一,相传黄皮子性情狡诈、极通人性,可吸收日月精华为己用。 绝大多数黄皮子都是黄色毛发,等年岁渐长,黄毛自动变白,若得遇造化,白发转黑,自然成精。 眼前这个黄皮子虽然体型不大,但浑身毛色黑泽油腻,怕最少活了三五百年。 “就是这东西搞的鬼?”牛一气急,正要出刀了结黄皮子性命,老王眼疾手快,一把拦了下来。 “你杀了它,江舫这辈子就成了智障,让我来。” 在牛一的注视下,老王漫步走到江舫身边,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扒开塞子,将瓶子里的墨粉倒在枯树四周,又从腰间摸出一张纸符,左手做刀割破右手食指,在纸符上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血字。 仔细一看,不是字,是一只造型丑陋的蟾蜍。 “去!” 老王厉喝一声,将纸符扔到半空。 半昏迷状态下,听到有人厉喝, 求生本能让江舫打起精神,抬头一看,暗红色的血河上方,天空中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怪物, 怪物身躯逐渐膨胀, 四周血水倒悬而上, 片刻之间,血河水位下降,江舫试着踮起脚跟,终于露出半个脑袋。 呼, 呼, 呼。 大口喘息, 平时不以为意的空气竟然如此香甜如此可口,难怪地球上好多人拿着瓶子装空气卖钱。 等呼吸稍微平复,江舫终于看清四周局势。 天空中黑乎乎的怪物,是一只巨型蟾蜍, 蟾蜍吸食血水,没了头颅的嫂子则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江舫。” 见江舫露出水面,嫂子苦苦哀求道“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找你了。” “嫂子。”江舫实话实说“你觉得我有这个能耐?” “江舫,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 嫂子低声发问,她似乎变成了弱小可怜为爱痴狂的小女人。 “我不愿意。”江舫正色道“也许有一天我会过去,但,不是今天。”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你不愿意”嫂子重复着江舫的话,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突然,在江舫转头看天之际,双手指甲猛长,匕首一样摸向江舫喉咙“你害死我,不愿意也得愿意!” 事发突然,江舫完全来不及躲闪, 眼看小命难保,天上蛤蟆呲溜一声化为火焰,将嫂子彻底吞没。 “这蛤蟆?” 没等江舫想明其中关键,光线大亮,血河瞬间变回人间。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黄皮子 江舫一抬头,老王和牛一站在了他面前! “江舫你没事吧,刚才都是这只黄皮子搞的鬼。”牛一指着木桶里的黄皮子道。 “原来是妖术。”江舫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吓我一跳,我刚才真以为自己被她缠上了。” “别说你了,连我都被这小畜生摆了一道。”牛一气哼哼走到木桶前。 木桶里,黄皮子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还摇头晃脑做法施妖。 “喂,醒醒。” 牛一用刀尖磕了磕木桶外沿。 剧烈的抖动把黄皮子吓得原地跳起,等看清面前三人,又露出拟人化的阴森笑容:“怎么样?刚才好不好玩?要不要多玩几次?” 这他妈,不但吼声唬人,话音也格调十足,低沉悠远,像是一位牛逼轰轰的前辈高人。 “知道吗,我很喜欢皮毛制品。”牛一恶狠狠道:“年前张屠户送了我一件毛皮大衣,现在还缺一条围脖,我看你毛色不错,等会就把你杀了剥皮缠在脖子上。” “大胆!”黄皮子有点生气,下巴上的胡须微微抖动:“你等可知老夫是哪路仙尊?见了仙尊不但不拜,还口出狂言,真是胆大妄为!” “仙尊?”牛一举刀:“你仙尼玛呢!赶紧老实交代,那猢狲跑哪里了?” “猢狲乃老夫道友,他修为不精,已前往九龙山潜修。”黄皮子神气十足:“你等与老夫在此相遇,也算有缘。只需向老夫恭敬跪拜,老夫便送你们一个大造化,如何?” 见黄皮子如此镇定,牛一反而没了底。 想了想,将老王拉到一边:“王老头,依你之见,这个小畜生道法修为如何?” 言下之意,如果黄皮子真是某位来头很大的人物,今天这事就得从长计议。 “放心。”老王面无表情:“这黄皮子只会一些蛊惑人心的下流妖术,论真实战力,只怕连你也不如。” “王老头你什么意思?!”牛一不满道,“什么叫连我都不如?” 老王懒得和牛一斗嘴,见两人已脱离危险,留一句:“那猢狲已经逃远了,李希之前也中了妖术,我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便行。 “牛老大,我去看看李希。”不顾牛老大脸色,江舫跟着老王离开宅院。 反正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李希那边比较关键,至于猢狲为什么知道无头女尸,以及黄龙黄虎黄皮子,有牛一在呢,相信以牛一的风格,一定会把疑犯带回衙门好好审讯。 李希躺在自家的床上,整个人像脱水般,瘦了一圈。 “公子实在是太可怜了。”煮饭老嬷边说边擦眼泪:“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光天化日遇到了鬼打墙。” “大妈,李希还活着呢,你说的他好像死了一样。”江舫苦笑一声,揉了揉肚子道,“对了,家里有吃的吗?” “有,有。”老嬷起身出屋。 等她离开,江舫一屁股坐在李希床头,朝老王问道:“他还好吧。” “被吓住了,休息几天就好。”老王坐在屋角,手里的旱烟袋就没离过嘴,吞云吐雾,把小屋子搞得宛如仙境。 “想不到一个黄皮子这么大的本事。”江舫目露神往,“不知那些真正的大妖能否移山倒海?” “移山倒海?”老王嘴巴不动,鼻孔里喷出两道烟雾:“何止移山倒海?”又想起了什么:“之前让你跟我学道修行,你还不愿意,现在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江舫讪讪一笑,算是默认。 经过白天一事,江舫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对修行也从可有可无变成势在必行。 “对了。”江舫拿起放在床尾的桃木剑。 桃木剑在寿星那里发挥了重要作用,事后还想再用,无奈剑身处多了几条裂纹。 “老王,你办事不地道啊。”江舫向老王展示那些裂纹;“说好给大家一些护身法宝,就这?一次性假冒伪劣产品?” “你小子牙尖嘴利,老头说不过你。”老王脸色坦然:“看不上老头的法宝,那就别要。” “这就急了?”江舫微微一笑:“老王,不是我批评你。你多少也是信阳县德高望重的人物,送别人的东西不说天材地宝,最少也得符合你的身份地位。”试探道:“能不能给我一件正宗法宝?” “正宗法宝?”老王歪着头想了想,说道,“炼妖炉,可炼化妖鬼,要吗?” “要!” “要个屁要!”老王很不给面子:“就知道要要要,知道一个正宗法宝需要多少珍贵材料?知道这些材料需要多少银两购买?告诉你,就算是修行者,在没有白日飞升之前,也得靠钱养道!” 老王的话提醒了江舫,不管历朝历代,钱财都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杆,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有了钱,不但可以购买材料锻造法器,更能在各处黑市购买神妙无穷的秘籍功法,甚至,可以雇佣几个年轻美貌的女修士充当保镖。 “老王。”江舫认真说道,“我想赚钱,你有什么门路?” “赚钱门路?”老王面露苦笑:“我要有赚钱门路,我还会在这里和你磨时间?”弹了弹手里的旱烟袋:“再不发俸禄,连烟叶也买不起了。” 不是吧?江舫面露狐疑, 老王多少也是修行者,即使修为不高,也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吧。 似乎看出了江舫心里的疑问,老王继续道:“老头虽然是修行者,但年纪太大,修行潜力已到头,只好在衙门里找点事做。衙门有严格的俸禄标准,饿不死人,也别想发财。” “那你就没想找点事做?你在信阳县这么久,一定知道做什么能赚钱吧?”江舫试探道;“反正你大部分时间也没什么公干,何不用空闲时间搞个兼职挣点小钱,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质量?” “懒得弄。”老王言简意赅,三个字道出世间真谛。 说完之后,见江舫眼珠乱转,忍不住道:“小子,你想赚钱?” “嗯。”江舫诚实道,“我现在每天在李希这里白吃白喝,挺不好意思的。想赚点钱,又不知该往哪方面努力。” 这句白吃白喝,把老王也包括进去了,好在老王皮厚心大、不以为意:“你要真想挣钱,老头倒有一个办法。” “王老请讲。” “倒买倒卖。”老王眯眼打量躺在床上的李希,“三十年前,李希老爹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后来倒买倒卖,没出五年就富了起来。” 倒买倒卖?投机倒把? 江舫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经商的天分,前世,就是因为做生意失败,才不得不成为社畜,每日受老板调遣折磨。 再者,也没那个时间和本钱。 穿越不到一周,就遇到这么多事,天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万一生意没有做大,又被妖魔弄死弄残,得不偿失。 “干不了?”老王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干不了,就继续白吃白喝。放心,李希家大业大,咱们一时还吃不穷他。” “这不是吃穷吃不穷的问题,这是面子。”江舫从床头站了起来,“我出去转转。”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商机 信阳县是东郡州重镇,时逢秋高气爽,每日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即使夜已过半,双阳路仍有不少店铺掌灯经营。 顺着路走了一会儿,江舫在一家酒楼前停下脚步, 刚才让李家老嬷做些吃的,后来只顾聊天把这茬忘了,这时饥肠辘辘,恨不得抱猪而啃。 看了看,酒楼大堂零零碎碎坐着一些散客,二楼包房依稀有猜拳声传出。 按照小说里的设定,酒楼是各地信息集散中心,如果想打听一件事,往酒楼坐一坐就能有收获,可谓一举两得。 江舫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两块花生豆大小的碎银,这碎银是李希买包子时换下的“零钱”,被江舫公饱私囊揣进了自己腰包。 “客官,里面请。” 见客人进店,殷勤的店小二眉开眼笑,引领江舫来到临窗的桌子前“客官你来的真是时候,本店大师傅刚做了两条麻辣水煮鱼,那边客人要了一条,还有一条。此外还有半只地道烧鸡,您看要不要来点尝尝?” 江舫把口水咽下肚子“水煮鱼怎么卖?” “水煮鱼是本店的招牌。”店小二见江舫衣衫华丽气度不俗,以为江舫是“吃夜宵”的公子大客户,忙神采奕奕道“鱼是正宗信阳清湖野生铁头鱼,肉质鲜美有嚼劲,远非家养草鱼可比;做鱼的大师傅原是庆阳醉香楼掌厨,被掌柜花重金请来,一天只做五条鱼,在别的地方有钱也吃不到。” “那,像这样的水煮鱼,一条需要多少银两?” “不贵,一条水煮鱼只要五两银子,客官来的正好,今儿个还有最后一条鱼。”店小二为江舫倒上一杯茶水“客官稍等,小的这就上鱼。” 转身就要往后厨走去。 江舫赶紧拉住了他“只是随便问问,我对鱼肉过敏,不吃鱼。” “不吃鱼。”店小二楞了一下,道“那小的为客官端盘烧鸡?” “烧鸡怎么卖?” “烧鸡是本店仅次于水煮鱼的招牌菜。”店小二重新打起精神“鸡是农户自家养的下蛋土鸡,为保证鸡肉肥而不腻,农户每天都要——” 江舫不敢让店小二继续说下去“时间太晚,不想吃这些油腻东西。这样,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清淡一点的?比如烧青菜之类的?” “没有烧青菜。”店小二满脸傲意,“本店是信阳县百年老店,百年老店只做名菜,如果客官想吃一些家常便饭,那客官来错地方了。” 见江舫面露犹豫,店小二又试探的问道“客官还有什么问题?” 江舫左右四顾,趁其他酒客没有注意,压低声音道“有没有什么稍微便宜点的?” “这位客官。”店小二收起笑容,露出市侩本色“这里是酒楼,不是寺院。如果你来吃饭,我们笑脸相迎;如果你来要饭,那赶紧哪来回哪去。” 尼玛! 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舫再一次感受到钱财的魔力。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打听消息的。”江舫心一横,把两块碎银都拿了出来“这样,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这两块银子就是你的了。” 听江舫这么说,店小二并没有露出想象中的恭维笑容,相反,表情肉眼可见的不屑“就这点小钱,也想让我回答问题?也想在我面前充大爷?你以为你是谁?”从怀里摸出几块更大碎银”看到没,这是我今天收的酒水钱!” “大佬!”江舫赶紧改变语气“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见怪!” 将两块碎银硬塞到店小二手里“刚才言语不周,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另外,如果你愿意,能否帮我一个小忙?我遇到一件很头疼的事,想请你点拨一二!” “这才像话。”店小二将银子塞回口袋“什么问题,问吧。” “看你言行举止,你一定在这家酒楼工作很久,平日接触那么多南来北往客商,一定见多识广。”江舫挤出笑脸“依你之见,如果我要在信阳县挣几个快钱,得往哪方面入手?” “想挣钱啊。”店小二翻起白眼“你以为就你想挣钱?”指着自己的衣衫“告诉你!我比你还想发财呢!可是光想也没用啊,咱一没资金二没关系,就算想得睡不着觉,天亮不还得给人家干活?” 顿了顿,见江舫没有立即接话,店小二接着问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不是信阳本地人吧?” “要不说你见多识广呢,连这个也能看得出来。”江舫呵呵而笑“我才来信阳不久,盘缠不多,想找点事做养活自己。” “本来见你穿着不俗,以为你是哪位大户的公子,没想到也是一个苦命人。”店小二从江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失败人生”,不知不觉话多了起来“说起来,人不信命不行。咱们天生命背,生下来就要为别人劳作,累死累活也就赚个吃喝,不像有的人,富贵命,要么出生在大户人家一辈子金山银山,要么身怀绝技能帮人看风水命理赚个不停——” “等等!” 江舫听到了商机,顿时来了兴趣,道“你刚才说,帮人看风水命理?” “是啊。”店小二继续道“我常听掌柜提起,世上有妖魔鬼怪,也有修士能人,这些能人要么寻仙问道追求长生之术,要么画符造器寻求俗世利禄。像那些算命先生,他们算不上修士,只读过一些道家书籍,靠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道术帮人算命看宅,一年下来可能比我们掌柜还赚的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说完之后,见江舫脸色奇怪,疑惑道“你问这个干嘛?难道你也想给人算命?”大力摇头“劝你不要动这个歪心思。那些算命先生虽然不是什么有仙术的修士,但多少也都有一定真才实学,你要不懂道术,贸然给人算命,只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江舫确实不懂道术,但他是穿越者,他有金手指,一双可以看破邪恶之物的眼睛。 虽然暂时不知道这副牛逼眼在今后的修行之路中能否发挥作用,但帮人算个命赚个钱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百万富翁”,江舫亢奋不已,店小二说得对,人不信命不行! 前世,每日加班加点工作,一月工资扣完房租水电也所剩无几,现在,只需动动嘴皮就有大笔银两进账,前后对比,简直炫酷! “谢谢你,亲爱的同志,你提供的情报非常有用!继续好好工作,组织不会亏待你!” 江舫哈哈大笑,在店小二惊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算命先生 天亮的时候,临风街的住户惊讶地发现,在街道与双阳路交叉口,西北角的位置,多了一个小小的摊位。 摊位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字幅。 桌子上没有摆任何商品,字副之上,龙飞凤舞写着七个大字, 信阳县第一神算! “算命先生?” 几位挎着菜篮的大妈,带着好奇,来到摊位前,想请算命先生友情测算自家男人有没有在外面鬼混, 然而, 等她们看清桌子后算命先生真容,刚才的好奇和期待全部不翼而飞。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就算他从娘胎里面学道,现在也算不出什么好屁。 “散了散了,回家做饭去。”大妈们笑骂离开。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江舫自言自语“把半吊子算命先生视若权威,把携带金手指的穿越者当做初生牛犊,当局者迷啊。” 并没有挽留妇女的意思, 你知道的,临风街是贫民窟,就算帮这些妇女算出自家男人昨晚在哪里鬼混,这些家庭煮妇最多也只能拿出几个窝头。 想赚钱, 想赚大钱, 这些临风街百姓都不是潜在客户。 至于为什么不在双阳路摆摊,没办法,信阳县有明文规定,只有经过官府资产核查的人才有资格在商业街落户,江舫虽然帮衙门做事,算是半个自己人,也不敢明目张胆“以权谋私”。 “酒香不怕巷子深。”江舫安慰自己, 有金手指,货真价实,还怕没有买卖? 只可惜,等到白日高悬,也没等到第一位客户。 “怎么回事?难道大家思想进步,不再封建迷信?” 揉着饿得发疼的肚子, 江舫走到街头,偷瞄百步之外的“窥天居”。 昨夜,从店小二那里得到情报,回去之后,江舫从煮饭老嬷嘴里打听到信阳县最新行业内幕。 信阳县正规的算命场所,有五个。 双阳路上的“窥天居”正是其中之一, 据老嬷交代,“窥天居”的主人是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姓赵。 赵姓男子本是街头混混,十多年前和别人抢地盘,被人砍伤左脸。伤愈后,痛定思痛,不再从事打打杀杀,变卖家当,跑到城外的“真我宗”交学费学艺,两年之后自觉道术大成,以“窥天真人”身份重返信阳,成为一名拥有“真才实学”的算命先生。 “赵真人出摊时间不长,在五大算命先生里排名老末,即使如此,每天找赵真人算命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想到老嬷的话,江舫决定亲自“拜访”赵真人。 同行即冤家,既然以后要在信阳县抢生意抢饭,总得知道对方底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将自己小摊收到一边,在字幅上写下“桌子有主,偷拿是狗”,江舫大步朝窥天居走去。 老嬷没有说谎,窥天居果然生意火爆! 大中午的,竟然在门外排起了长队! 粗略一数,足有近百人! 难怪江舫没有生意,敢情客户都被赵真人抢走了! “别插队啊!” 见江舫探头探脑想进门,站在队首的粗野汉子瓮声翁气“我们都等一个多时辰了,你后面等着!” 牛逼。 江舫面露羡慕,悻悻来到队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队伍缓慢前进,江舫身后也跟了长长一串, 许多人似乎是回头客,经验丰富,事先知道要排队,不但自备板凳,还准备了许多吃食。 闻到饭菜香气,江舫脸色更加惨淡,又有点后悔。 早知今日是这个情形,昨晚就不应该装逼摆阔, 如果没把那两块碎银送给店小二,现在至少能从农妇那里买几个香喷喷的烤红薯。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江舫默背初中课文为自己打气“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眼前的困难算得了什么!” 话虽如此,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咕噜噜噜” “咕噜噜噜噜噜” 越叫越放肆,声音洪亮,时不时还来个震动,像是刚买了一部智能手机。 也多亏人多嘴杂,没人注意到江舫脸上的尴尬。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 在江舫痛苦万分之际,窥天居旁边,一家烧饼店,走出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年约四十,头顶毛发稀疏,浑身肥肉纵横,外表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现在,这位油腻男子手里,拿着许多更油的烧饼“为答谢乡亲父老多年来对本店的支持,现免费赠送烧饼!本店烧饼,采用家传手艺精制而成,皮薄馅多,吃一口满嘴喷油!吃两口爱不释手!吃三口不忍低头!吃四口老泪横流!” “秦掌柜,满嘴喷油和爱不释手很好理解,为什么要不忍低头?为什么会老泪横流?” 人群中有托发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油腻男子眉飞色舞“因为我家烧饼上有很多酥香芝麻,低着头吃,很容易把芝麻弄在地上,所以要抬头吃!吃过我家烧饼,别家烧饼难以入嘴,离开信阳县又吃不到我家烧饼,这样一想,让人难受得直流眼泪!” 他这么一说,别人怎么想不重要,江航是真的心动, 眼见油腻男子还在喋喋不休,江舫鼓足勇气,朗声道“秦掌柜,等会儿能否多给我几个烧饼?” “没问题!”油腻男子嬉笑着走到江舫身边;“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人是铁饭是钢,只要能吃饱饭,江舫做什么都愿意;“同意。什么条件?” “很简单,只需要你用尽全身力气,喊三遍我接下来说的话,我就送你十个烧饼。”油腻男子低声在江舫耳边说了几句“听清了吗?” 江舫点头。 “那就开始吧!”油腻男子面露期待。 江舫干咳一声清清嗓子,奋力道“吃秦记烧饼,赏信阳美景!秦记烧饼,嗨,就是这个味!” 旁边百姓吓了一跳。 “很好!但声音不够洪亮!”油腻男子举手握拳“再加把劲!” 江舫看了看油晃晃的烧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吃秦记烧饼,赏信阳美景!秦记烧饼,嗨,就是这个味!! 吃秦记烧饼,赏信阳美景!秦记烧饼,嗨,就是这个味!!!” “干的漂亮!”油腻男子喜出望外,将手中烧饼递给江舫,还不忘贴心的送了一个纸袋“这是你的了!” 接过烧饼, 江舫不顾他人眼色,当众表演三口一个饼, 韭菜鸡蛋,味道不错! 连吃两个后,附近大妈皱起眉头道“韭菜味大,想吃回家吃去!” “不好意思,这里不是封闭场所,我有权选择吃什么怎么吃。”江舫毫不客气“你要是想吃,我送你一个。” “不就是个烧饼吗,有什么好吃的!”大妈衣衫花里胡哨,手腕还带着明晃晃的金镯“为了一个烧饼当众大呼小叫,叫花子一个,真是没脸没皮!” “我大呼小叫怎么了?我自食其力为什么会没脸没皮。” 江舫懒得和大妈废话,见对方还要哔哔,张嘴狠呼一口长气。 浓郁的韭菜味在空中飘荡,不少人都被熏得眯起眼睛,刚才还牛逼轰轰的大妈自惭形秽,捂着鼻子逃开。 “吃秦记烧饼,赏信阳美景。”江舫哈哈大笑“秦记烧饼,嗨,就是这个味!” 吃过东西,肚子好受许多,江舫终于有心情打量四周。 长长的队伍,中间不乏大妈那样的富人,这些富人不用操心吃喝,每天闲着无聊,总爱算个命求个平安。 按照算一个人收费一两的标准,窥天居一天最少要算三百个人,也就是日收入三百大银, 如果一个人收费十两,那就是日收入三千, 如果一个人收费五十两,那就是日收一万五千, 如果一个人收费 江舫不敢再继续想, 再想下去,他的口水又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在日薄西山的傍晚时分,江舫踏入窥天居正门。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看起来与江舫的摊位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字幅变成了字画,字画贴在墙壁四周,上面尽是一些仙人乘黄鹤的虚头巴脑。 “想问什么?” 桌子后坐着一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左脸刀疤渗人,完好的右脸,写满得意和满足。 “我不是来算命的。”江舫开门见山“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请你注意用词。”赵真人很不开心“我是真人你是百姓,喊我,要以赵真人或您相称。” “下次一定注意。”江舫微笑“赵真人,我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说。”赵真人挥了挥道袖“只要不泄露天机,真人不介意帮普罗众生指点迷津。” 尼玛, 才学道两年就这么牛逼, 如果学道五年,怕不是得在城隍庙立个碑? 江舫心里不爽,脸上还是恭恭敬敬“请问赵真人,您一天能挣多少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赵真人摇头道“到了真人我这个境界,所在意的,既不是功名也不是利禄,而是天下兴亡。”不等江舫回话,赵真人长吟道“天不生我,我不入道;我既入道,天亦生万物。” “赵真人,你说的太深奥了,我不懂。”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逼格不够(新书求支持) “不想对你们这些凡人发脾气,因为我是真人,真人讲究空怀若谷。”赵真人神情严峻“再强调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你我身份不同,对我要用您。” “我错了。” 江舫连连点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里是窥天居,而赵真人是窥天居的“真人”,如果江舫在此放肆,只要赵真人一个弹指,门外那些狂热粉丝就会对江舫群起攻之。 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人情世故洗礼的现代人,江舫明白审时度势的含义,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前,贸然装逼只会沦为肥料。 “态度不错,非朽木也。”赵真人颔首,“你刚才想说什么?” “赵真人,您之前的解释太深奥了,我听不懂。”江舫老实道,“您能不能说简单点?” “听不懂就对了。大道如天,岂是你等凡夫可以理解?” 即使只学道两年,赵真人还是掌握了修行者的精髓——逼格! 只要逼格在,穿个麻袋也是皇帝的新衣。 难怪能成为信阳县五大算命先生之一。 江舫暗暗点头,决定回去后就把字幅上的“信阳县第一神算”改为“天不生江航,道学万古如长夜”。 “还有其他问题吗?”赵真人笑不露齿“如果没有,那就请回吧。还有许多人在外面苦等,真人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忽略众生。”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江舫认真道“赵真人,您脸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你问这个?” 赵真人伸手,抚摸左脸蚯蚓一样的伤疤“这是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去,里面有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你想听这个故事吗?” 江舫点头“想。” “本真人今天心情不错,就告诉你吧。”赵真人目露深邃,好像看到了九天之外的祥云“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妖魔横行,为镇守妖魔,信阳县出现了一位堪称英雄的修士。修士天资卓绝,又精通道学,以一人之力将妖魔困于南海锁妖塔,自己却被妖火所伤,不但修为尽失,还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世间和平以后,修士娶妻生子,和他一样,他的子孙后代,左脸也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伤疤。” “哇!”江舫惊了“难道你就是那位修士的后人?” 话音未落赶紧改口“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又把您变成你了。” “这一次,我原谅你的无礼。”赵真人呵呵而笑“是,我就是那位修士的后人,我就是那位英雄的后代。”指着自己脸颊“现在你知道了吧,这不是伤疤,这是荣耀。” 在窥天居一行后,江舫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生意。 原因只有一个,逼格不够! 提起装逼,人们脑海里往往冒出“扮猪吃虎”“林家萧家叶家”,然后不自觉想起打脸。 因为有打脸的存在,装逼似乎变成了贬义词,变成了反面人物的标配。其实装逼最大的功能是宣传。 好马配好鞍,在别人不知道这是匹好马之前,多次强调马鞍如何如何名贵,会让人重新认识看似其貌不扬的良驹。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在无法把银行卡余额公之于众的时候,穿一身限定版皮衣,能让看不起你的老同学重新审视自己的眼光。 就像广告,都知道广告词夸张浮夸,但买东西时,还是会买电视上经常露面的产品,原因很简单,如果一个产品生产商,连做广告的资产能力都没有,谁敢保证他家产品质量一定过关? 连装逼都不敢,你有什么理由让人认可你的实力?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拥有红外线雷达眼不装逼,和嫌弃韭菜味大的大妈有什么分别? “干!” 江舫痛定思痛,说干就干, 先把身上外套脱下,在当铺当了一点银子, 用银子买了纸笔, 又模仿《封神榜》里姜子牙的形象买了一套麻衣,一个看起来就很古旧的发簪。 把头发搞乱,把簪子随便一插。 拿起毛笔,信手挥墨,先画一些自己也看不懂的毕加索,再写几句医院领导也认不出的打油诗,最后在末尾以正楷写上“齐天大圣亲笔”。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江舫将东西扔到一边,盘腿而坐。 老王之前教了他粗浅的练气吐纳法门,正好趁这个时间练一下,不指望靠这些降妖除魔,能强身健体也是好事。 至于那残缺不全的魂魄和上身后音讯全无的女鬼,只要这些麻烦不主动露面,江舫也懒得主动“搭理”他们,用赵真人那句话,修行者讲究空怀若谷,只要看不见,那就当岁月静好。 双手握拳,双指各自并拢正反方向相绕两圈,从腹部往上指额头、贴鼻梁而下,再交错拉开, 运气,调息,默诵口诀, 刚开始不得要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进入状态 “江舫。” 元郁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江舫的修行。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江舫对元郁的不请自来感到疑惑“找我有什么事?” “咱们昨天不是在临风街抓到一头成了精的黄皮子嘛。”元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黄皮子昨夜被关押在衙门监牢,等会儿牛老大和老王亲自审讯。你昨天出了不少力,牛老大的意思是,让你也过去长长见识。” “好。”江舫一口答应。 反正暂时也没什么客户,还不如到衙门凑凑热闹。 而且黄皮子可能知道一些无头女尸案的内幕,早一点破案,也能早一点把身上的女鬼季少梅请走。 简单收拾一下摊位,江舫跟随元郁来到衙门后院。 和之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县衙不同,信阳县衙除了大堂和内室,还有一个后院,院子里除了必不可少的监牢囚室,还挖了一口贴有法咒道符的水井,专门用来关押黄皮子这样的孤魂野怪。 现在夜色渐浓,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衙役, 江舫看了看,只在人群中看到林遥,想必李希还处于昏迷之中。 “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可能是考虑到接下来要进行严刑逼供,牛一今天特意换了一身精干短衣,这短衣造型别致颇显身材,可惜型号有点小,穿在牛一身上像是一个三点式比基尼。 在牛一的指挥下,三个衙役拿着墨绳走到井口,先掏出怀中朱砂围着撒了一圈,等听到井下传出黄皮子喝骂,三人异口同声喊了声“哈”,抛出绳索,将黄皮子结结实实捆了上来。 “劝你们一句,趁老夫没有发火,赶紧给老夫松绑!” 黄皮子语气嚣张,脸色却萎靡不振,可见昨晚在井下吃了不少苦头。 “一个小小的黄鼠狼,也敢自称老夫?”牛一冷笑“林遥元郁,带着它跟着我!” 接着他拔腿就走,路过江舫身边时不忘加上一句“你也来。” 后院之后, 是一间独立木房, 木房外墙堆满鲜花,猛一看像是某位小姐的闺房。 “这就是咱们信阳县衙的秘密审讯处。”元郁为江舫讲解“之所以在外面放了这么多花,是为了掩盖屋子里的血腥气。” 听他这么说,黄皮子脸上表情越发萎靡。 “江舫。”牛一在门外停步“你已经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等会儿可能会不适应,现在你可以选择,是跟我们进去一起审,还是留在门外隔着墙听。” 来都来了,岂有不进去之理? 至于所谓的血腥长眠,连乱葬岗无头女尸都见过,还怕这个? “多谢牛老大关心,不过我心理素质过硬,一般的小场面还真吓不住我。”江舫微笑;“咱们一起进去吧。” “有种!”牛一用力拍了拍江舫肩膀,笑道,“知道吗?我越来越看好你了!”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审讯(求评论推荐) “谢谢牛老大赏识!我一定再接再厉!”江舫脸上微笑依旧,眼中泪水却不住打转。 “不就是夸你两句嘛,怎么?激动得哭了?”牛一面露不屑的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在我面前玩哭哭啼啼那一套!” 江舫:“……” 老小子,是你手劲太大了好吗?弄不好整个肩膀都被拍肿了! 牛一说完,就让元郁开门,押着黄皮子走进房间。 除了桌椅和刑具,房间里没有多余摆设,令江舫感到意外的是,桌子前坐着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老熟人,窥天居赵真人。 “小友,好久不见啊。” 赵真人看到江舫,楞了一下后,主动打招呼:“别拘束,找把凳子坐着。” “好。” 江舫不清楚赵真人和衙门有什么关系,不敢贸然发表意见,老老实实坐在元郁旁边。 话不多说,等黄皮子被锁在贴有道符的刑架上,审讯正式开始。 “小狗子,如果你不想吃皮肉之苦,等会儿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如果你不知道问题答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牛一是这次审讯的主审官,坐在桌子后三把椅子的中间位置,神气十足:“听清楚了吗?” 黄皮子龇牙咧嘴:“快把老夫放了!不然老夫定要你等好看!” “都这个时候了,还摆谱呢?”牛一冲林遥打了个响指:“让它清醒一下。” 林遥坏笑着走到黄皮子面前, 先伸手拍了拍黄皮子的脸,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透明小瓶,瓶子里装满黑黝黝的膏状物体。 “把它拿走!” 黄皮子似乎见识过膏药的厉害,剧烈挣扎,无奈手脚都被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遥打开瓶子,把膏药抹在自己前肢。 滋滋滋滋! 一阵皮肉焦臭, 黄皮子身上冒起暗绿色的火焰! 痛得它整个身躯都抖做一团。 “现在清楚了吧?”牛一让林遥退下:“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又让元郁又拿出一个装有棕色液体的瓶子:“你身上中了无味之火,解药就在这里,只要你老实配合,我保你还能留下一条命。如果你不配合,被无味之火灼烧不治的后果不用我多说。” 黄皮子眼中露出仇恨神色:“配合。” “很好!”牛一很满意自己的审讯策略:“第一个问题,你和那个猢狲是什么关系?它现在去了哪里?” 猢狲假扮寿星,一会儿喷触手一会儿招阴兵,给众衙役带来不少麻烦,其所作所为,比只会制造幻象的黄皮子更可恨。 “那不是猢狲,那是山野灵猿。”黄皮子有气无力道:“它生活在城外的云雾山,十多年前,老夫曾和它有一面之缘。前些天,它邀请老夫进城,说事成之后会给老夫一个难以拒绝的大好处。” “什么大好处?”牛一让元郁拿笔记录:“不要含含糊糊,说具体点。” “其实也没什么大好处。”黄皮子眼睛乱眨:“就是一些山里的野人参,它知道老夫好这口,想用这些山货收买老夫。” “野人参?为了一点野人参就进城找死?当我是三岁小孩!?”牛一狠拍桌子:“老实交代!” 黄皮子吓了一跳:“除了野人参,还有一些新鲜的女子尸体,老夫最近修炼一门功夫,需要吸食一百位妙龄女子的血液。” 新鲜的女子尸体? 江舫赶紧追问:“那些女子,尸体可否完整?” “江舫。”牛一不满地瞪了江舫一眼:“咱们谁是主审官?” “当然是牛老大您了。” “那就乖乖闭嘴!”牛一调整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一点:“记住,让你进来是给你学习机会,不是让你鸠占鹊巢抢我的饭碗!这次口头警告,下次罚款!” 等江舫点头表示会意,牛一继续追问:“那些女子,尸体可否完整?” “这个,老夫不知情。”黄皮子摇头苦笑:“那是事成之后的报酬,现在事情搞砸了,老猿猴自然不会把女人交给老夫。不过老夫之前听老猿猴说过那么一嘴,那些女子似乎与最近的城隍庙走水有关。” 城隍是守卫县城的香火神灵, 有城隍的护佑,道行不够的孤魂野鬼便不敢进城捣乱。 “与城隍庙有关?”牛一沉吟道:“这么说,杀害那些女子的,是鬼非人?” “也许吧。”黄皮子随口回道,神色古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猿猴现在何处?”牛一拉长音调:“它是否还停留在临风街黄氏老宅?” “它出城了。” “怎么联系到它?你们既然联手行动,彼此之间一定有联络方式。” “确实有联系方式,不过。”黄皮子扫了眼四周布局:“得放老夫离开。” “这是衙门!”牛一怒气冲冲道:“你以为我再和你谈条件呢?!” 一旁林遥察言观色,已重新掏出装有无味之火的小瓶。 “牛大官人,如果你不放老夫离开,老夫没有办法和老猿猴取得联系。”黄皮子嘿笑:“老夫与老猿猴的联系方式,世间再无外人知晓。想抓老猿猴,就得释放老夫。” 这,牛一面露犹豫。 抓到黄皮子后,为防黄皮子做法施妖,特意用井下法器禁锢黄皮子修为,井下法器由老王亲手打造,威力惊人,缺陷也很明显。 脱离井口后,只需一炷香时间,妖鬼修为就能自动恢复。 从黄皮子进房到现在,已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现在有道符墨绳所阻,就算时间过去,黄皮子也翻不起大浪,可,要是脱离刑架,本已奄奄一息的黄皮子瞬间就能满血复活, 放贼容易捉贼难,黄皮子性情狡猾花样繁多,只要恢复自由,再想逮捕归案就难了。 “这老杂毛!给老子出了个难题!” 牛一脸色难看,一边是阴险狡诈的黄皮子,一边是秘密惊人的老猢狲, 如果黄皮子所言非虚,他必须要在两者之间做一个取舍。 “赵真人。”牛一低头,向坐在左侧的赵真人询问:“这东西会制造幻象,王老头说它是通灵水准,你可有把握胜它?” “牛大人尽管放心。”赵真人抚须微笑:“莫说它是通灵水准,它就算是显圣水准,本真人也能和它斗上一斗。” 通灵,指妖物开启灵智,并能通过灵智施展相应法术, 若按修为深浅,属于初级阶段,具体实力相当于人类修士练气中阶。 得到赵真人的肯定,牛一信心倍增,指挥林遥为黄皮子松绑。 趁此难得机会,江舫低声向元郁打听:“那个赵真人和衙门什么关系?” “以前没什么交集,这次要审讯黄皮子,怕有变故,这才出钱请赵真人相助。”元郁补充道:“本来这是老王的活,结果老王昨晚喝大了,现在还在李希家酣睡。” 江舫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安。 在他看来,赵真人的真实水平不足嘴炮能力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家伙,能有办法应对黄皮子? “哈哈,老夫自由了。” 在江舫心潮起伏之际,黄皮子已从刑架上走了下来, 脱离了道符的约束,现在的黄皮子意气风发,连脸上毛发都闪闪发光。 “解药。” 黄皮子伸手,想要元郁送上棕色小瓶。 “等找到老猴子,解药自然会给你。”牛一敲了敲桌子:“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和那老猴子怎么联系?” “老夫和老猿猴,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皮子仰天大笑, 笑声中满是嘲弄。 “你他吗笑什么?!”牛一心道不好:“有什么好笑?!” “老夫笑你可笑。”黄皮子边说边行,眨眼不到的功夫走到元郁身边,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际抢走棕色小瓶,也不拧盖,仰头直接整瓶吞下:“刚才老夫被道法所困,不得已,才假意和你配合。现在老夫来去自如,你再没有对老夫呼三喝四的机会了!” 转身要走, 林遥闪身想拦,却被黄皮子挥手堵在空气墙后。 “赵真人!”牛一干咳一声:“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别只拿钱不做事!” “本真人来也!” 赵真人狂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小铜镜,对着黄皮子所在位置照去:“真人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铜镜射出淡黄色光柱,像是一间囚室,困得黄皮子进去不得。 “卧槽!”江舫有些吃惊:“看不出赵真人还真有两下子!”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空山烟叶 没等江舫改变对赵真人的态度,黄皮子哈哈一笑,整个身体窜入地下! “想走!?没这么容易!”赵真人扔掉铜镜,拿出十多枚蓝色泥丸“尝尝真人子母连环珠的厉害!” 抛出泥丸! 泥丸在地面打滚,发出荧光灯般的光芒。 “在这里了!”赵真人从腰间拔出长剑,蹂身而上,一剑刺下!看那架势,誓要把黄皮子穿心裂肺。 “小心!”江舫高声提醒“地下那个是它的假身,它的真身在——” “在这里。” 黄皮子嘿嘿一笑,凭空出现在江舫身后“小子,你眼力不错,跟老夫进山修行吧!” 提起江舫后颈衣领,窜出门外。 可怜江舫竟无反抗之力, 牛一等人投鼠忌器,也不敢拿法器群起猛攻,只好牢牢跟在后面。 眼见黄皮子即将逃出衙门,江舫身体微动,仿佛电流涌动,震得黄皮子半身酸麻。 “阴寒之气?”黄皮子不敢相信“你身上有鬼!” “恭喜你答对了。”江舫奋力从地上爬起,和牛一等人一道,将黄皮子牢牢包围。 四面八方都有手持法器的衙役, 黄皮子先机尽失,插翅难逃。 “牛大人!”黄皮子见机行事“刚才老夫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动粗,咱们有话好说,这次老夫一定全力配合!” “是吗?” 牛一冷笑着走到黄皮子身边,一巴掌将黄皮子扇倒在地“押回井下,好生看管!” 林遥应声,将道符牢牢贴在黄皮子额头,和其他几名衙役联手扛了回去。 “小江。”牛一亲热地蹲在江舫身边“恭喜你又立新功,刚才没事吧?” 江舫摇头。 “没事就好。”牛一转头“那个姓赵的呢?” “赵真人说窥天居有事,先走一步。”元郁怯生生道“他要我转告老大,说他价钱公道,下次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草他吗的姓赵的!”牛一破口大骂“拽得像个二五八万的,结果屁用没有!等这事结束,老子非带人问候他老母!”扶起江舫“今天先到这里,各回各家吧!小江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在衙门旁边的过道里, 两人先后停下脚步。 “牛老大。”江舫不知道牛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么晚了,你把我喊到这里有什么事吗?” “小江。”牛一单刀直入“想不想进衙门当捕快?” 进衙门? 江舫想了想,点了点头。 为衙门做事,虽然薪水不多,但胜在稳定, 最关键的,自己刚穿越不久,对这里的环境不太清楚,进入衙门可以更快帮自己了解局势。 “很好。”牛一很满意江舫的答案“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只要你以后认真做事,我不会亏待你,虽不敢保证你能大富大贵,但在这信阳县一亩三分地上,没人能够欺负你!” “谢谢老大。”江舫微笑“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说起来, 虽然牛一脾气暴躁,但江舫对牛一并不反感, 相比社畜时期阴阳怪气出尔反尔的上级领导,喜欢骂人先骂娘的牛一简直可爱到爆。 “小江。”牛一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接下来的事“你现在是自己人,我有两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老大请讲。” “第一,我今天早上接到报案,小蛮村又发现了无头女尸,死者叫张丽,今年刚满十八,听张家人言语,最近一直在为张丽张罗婚事。你认识张丽吗?” 张丽? 江舫想了想, 从“江舫”的回忆里找到一个梳着麻花辫子的女子。 “有印象,不过没说过话。”江舫认真道“如果我能看到张丽尸体,也许我能说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没机会了,张丽出事后,张家第一时间将尸体火化。”牛一叹气“咱们还是说第二件事吧。” “好。” “第二件事,小江,你刚才也听到了,为了请姓赵的出马,衙门出了好大一笔钱。” “所以?” “所以你之前的奖赏要推迟发放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上面放银,我一定把你应得的那份给你。”牛一忽然露出猥琐笑容“听元郁说,你在临风街路口摆了个算命摊,生意如何?” “刚开张,还没生意。”江舫感叹牛一对自己的关心“问这个干嘛?” “小江。”牛一亲热地搂住江舫的肩膀“给你商量个事。你老大我,最近手头紧张,你那边生意要是好起来了,能不能借老大一点钱?放心!老大为人正派,绝不会让你做亏本买卖!只要你能借老大几个钱,老大给你一份大礼!” 江舫很想问那份大礼是什么, 但清楚现在口袋比脸干净,问了也是白问。 “老大放心,只要我挣到钱,我一定孝敬你!” “中!我就说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牛一眉开眼笑“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息吧。” “好。” 江舫转身,衣袖却被牛一拉住“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忘记说了。小江,我刚才和你说的事,天知地知,不要和别人讲,尤其不要让王老头知道!” 到底是大户人家, 哪怕院子里没几个活人,也彩灯高悬,烛火通明。 回屋之前,江舫特意去灶房那转了一圈,一番折腾,混了个肚皮滚圆。 “你小子学会偷吃了!” 老王猫腰走进“还有吗,给老头也来点。” “就这些了。”江舫将剩下的饭菜递给老王“晚上没吃?” “昨晚喝大了,今天睡了一天。”老王狼吞虎咽,看不出一点高人风范“你今天干嘛去了?” “一言难尽。” 江舫将白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算命?有前途!”老王笑出一口黄牙“老头我以后的烟叶就靠你了!” 江舫哭笑不得, 衙门两大领导, 一个要借钱,一个要恰烟叶, 真把自己当马云了? 不行,不能一味付出,得趁机索取点什么! “老王,你想要烟叶,可以。但你得给我一点好处。”江舫严肃道“经牛一批准,我现在也是衙门里的人了,咱们现在是同事关系。既然是同事,就得礼尚往来,不能单方面白吃白喝。” “什么是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就是指,我送你烟叶,你送我法宝。”江舫眯起眼睛“如果没有法宝,压箱底的秘籍也可以。” “法宝?秘籍?”老王扔下饭碗“老头戒烟了!” “别这样,吸烟是你为数不多的乐趣,没必要因为我的原因舍弃。”江舫嬉皮笑脸坐到老王身边,说道,“如果你觉得我要价过高,咱们也可以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老王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十份空山烟叶,换一个口头指点。” 口头指点? 江舫摇头“你还是戒烟吧。” “那你说。”老王出奇认真“只要你不胡乱要价,老头什么都可以考虑。” “十份空山烟叶,换一件精品法器,或者某门具体功法。”怕老王含糊其辞,江舫补充道“精品法器的品阶不低于衙门里的引魂铃安魂钟,具体功法的品阶至少要有实战价值。”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各取所需,击掌相庆,又商量了一些交易细节, 最后敲定,十五份空山烟叶,换一个可抵御通灵境妖鬼五次攻击的炫酷背心。 “时间晚了,明天吧,明天抽时间量量大小,我可不想像牛一那样穿一身比基尼。”江舫心情大好“对了老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指定要空山烟叶?” “空山烟叶是信阳县最好的烟叶。” 提到烟叶,老王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别的什么信阳毛烟、金银烟,那都是糊弄不懂行的新手,只有空山烟叶才是真正的香醇浓郁。” “这么懂?”江舫隐约有些不安“这么好的烟叶,一份需要多少钱?” “不多不多,一份空山烟叶的市价是十银,不过前些天连日大雨,烟叶大丰收,现在一份只需九银五百文。” 九银五百文?! 江舫两眼发黑。 这么多钱,换一个背心,有点亏啊!最少,也得再来一个“防弹级内裤”吧!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引雷 见老王现在似乎心情不错,江舫抓紧时间争取利益:“老王,十五份空山烟叶换一个垃圾法器,这笔买卖有点亏!要不你再多加点什么?” “那你还想要什么?” 江舫琢磨了一下,以老王铁公鸡的性格,再想向老王索要法器十有不会成功,弄不好还会丧失自己在老王心里的好感,可老王穷困潦倒,身上除了法器也没什么好东西啊,嗯?有了! “老王,你看再教我一些道法如何?” “道法?”老王微皱眉头:“不教!” “为什么?”江舫坐不住了,那天老王可是抢着要教的,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这可不行。 “咱们多少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彼此又那么投机,你为什么不愿意教我道法?对你来说,这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嘛。”江舫不死心。 “你性子太浮,沉不住气,教你纯属浪费口舌。再说,之前不是教过你一些打坐练气的法门吗?” 打坐练气的法门? 老王不说还好,一说江舫就有些气恼。 这除了练气打坐,还能干嘛,我要的是法术道法啊! 经过白天被黄皮子纠缠,现在的江舫要的不是气血充足,而是实打实可以在遇到危险时发挥作用的战技。 “还没吃饱。”老王擦了把嘴,把瓷碗递给江舫:“你离锅台近,再给我加碗粥。” “就你这一毛不拔的样子还想吃粥?”江舫板起面孔:“告诉你,粥没有,烟叶也没有!” 假装挥袖而出, 老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聊得好好的,干嘛说走就走?不就是想让我教你一点小术嘛,这个简单!”伸手比出五根手指:“再来五份空山烟叶,换一个引雷或者取火。” 引雷或者取火? 天雷地火,这技能听起来就牛逼。 江舫“转怒为喜”,赶紧为老王打了碗米粥,让老王好好讲解一下两种技能的优劣。 喝着米粥,老王娓娓道来, 引雷和取火是修行者必会的两大攻击技能之一, 引雷,施法时双手指天,以施法者自身意念为引,激九天玄雷而落,根据修行者修为高低展现不同威力,炼气初期的修行者,可引动单雷,筑基初期的修行者,可引动群雷,至于筑基之上,那些修为精湛的修行者,他们已经达到随心所欲境界,举手投足就可以挥洒天雷,甚至可以将雷电变幻成各种图案。 取火,施法准备与引雷相似,区别在于,它是群攻技能, 大片火焰喷薄而出,焚烧施法者施法距离内所有敌人,是初级修士所能使用的最强杀招, 但它有一定的局限, 取火取火,想要取火,施法者周围必须有符合火属性的“原材料”,这些原材料可以是明火,也可以是火系法器法宝,甚至可以是修行者心中的怒火。 和引雷类似,随修行者境界提高,取火施法范围逐步变大,后期无须借助材料便可施展。 “这两种,都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打磨。只有精益求精,才能发挥真正威力。”老王放下碗筷:“你想选择哪一种?” 江舫本想说我都要,看老王脸色严肃,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想了想,选择了引雷。 毕竟大部分时间都在衙门附近,有城隍庙和众衙役坐镇,很难遇到大规模敌人, 何况取火需要借助外物,在没有其他自保手段的情况下,如果附近没有火属性物品,岂不成了案板上的猪肉? “我学引雷。”江舫笑嘻嘻道:“我要掌握雷电!”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老头就教你引雷之术。先说好,老头只给你三炷香时间,如果你悟性不足,无法在三炷香时间内记住所学,老头也懒得絮叨重复。”老王弹了弹落在衣衫上的米粒,负手走出门外:“看好了,老头先打个样。” “好。” 江舫收起玩世不恭,老老实实站在屋檐下。 只见老王单手指天,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有一道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线从老王胸腹窜入指尖,短暂的停滞后,夜空中乌云汇聚雷声渐起, “雷来!” 老王轻喝一声,高举的手剑般落下,指向院中枯树, 与此同时,有雷自远方来,“咔嚓”一声,将需要两人合抱的枯树斩为两截! “卧槽!” 江舫看傻了。 虽然早在中看到修行者仙术种种神迹,但毕竟是,就算拍成电视剧也因特效不够无法直击人心, 现在身临其境,亲眼目睹,真是心神摇曳。 “不管了。”江舫紧握拳头:“再苦再难,我也得把这东西学会。” 大步走到老王身边:“我准备好了。” 修仙就是修行,修行就是修心, 修心讲究悟性讲究天赋,有的人看似憨笨,却是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别人一个月练成的技能他一天之内就能掌握,别人花费一年才能入门的绝技他一月之内就能烛火纯青。 这样的人, 在别的中,往往都是主角, 而江舫就是这本书的主角!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修炼天才! 在老王“孜孜不倦”的教诲下,只用了不到两炷香时间,就掌握了引雷术的基本原则。 “看样子你没老头想象中那么废。”老王打了个哈欠:“刚好老头也说累了,你先自己练练。” 把表演舞台让给江舫。 “看好了。” 江舫走到老王之前所在的位置,默念《易道》风雷篇:“以我之念,引九天玄雷”单手指天,只觉体内气息蒸腾,手指末端隐隐发热:“雷来!” 寂寥无声,别说电闪雷鸣,连变天的迹象也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我哪地方做错了?”江舫百思不得其解,见老王悠哉坐在旁边摇椅,忍不住道:“老王别睡,指点一下!” “说你浮,你不服气。”老王怪眼翻起:“老头单手,那是因为老头已经驾轻就熟,你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子,连打坐练气还没弄懂,就算是双手施展也未必能引动天雷,哪来的底气单手?” 原来如此。 江舫恍然大悟,赶紧收敛心神,双手齐出。 这一次,体内气息波动更加剧烈,指端热度也比刚才大了许多,只可惜仍没有引雷成功。 “你天分不错,按说是个修道的好材料,只可惜你性格浮躁,不能稳扎稳打。”老王一针见血,指出江舫失败原因:“之前教你的打坐练气,不但可以打磨你的皮骨五脏,更能积攒施法必需的道家气息。现在你练气还没入门,气息明显不足,指尖无法与天地产生共鸣,自然无法引动雷击。” “我明白了。”江舫咬牙:“就像武侠,再牛逼的招数也需要内力引动,内力不足,降龙十八掌也得变成王八拳。”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头微皱眉头,起身朝卧室走去:“该说的都给你说了,能不能练成还得看你自己。老头困了,先回去睡了。” 边说边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练气还没入门,气息明显不足,指尖无法与天地产生共鸣。” 江舫回忆着老王的话,自顾自走到枯树之下。 事在人为,前世因不够努力,处处遭人冷落, 既然来到此间,就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全力以赴!哥豁出去了,今晚练个通宵! 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等心绪平稳,默诵老王之前教授的道家练气入门法咒,不消多时,小腹处传来丝丝热气,江舫不敢大意,精神集中,幻想热气是一只小耗子,用意念控制小耗子从小腹走到胸腔,然后沿四肢而下后又重回小腹。 经过一个来回的折腾,小耗子体型臃肿不少,热气也从丝丝缕缕变成软软一片。 江舫知道现在到了最关键的地步,如果不及时将热气消化,片刻之后热气将烟消云散,那自己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双手交叉,在胸前捏了个道决。 脊背挺直,幻想天地之气沿头颅而入,保持闭眼状态,牙关交击七七四十九下,等口腔唾液涌出,将唾液分三次咽下,每咽一次停顿五个呼吸时间,让唾液与热气互相融合。 三次之后,深呼气,缓缓睁眼,自此,已练习一个小周天。 “果然有效。”察觉自己神清目明,江舫又惊又喜,困意全无。 之前心不在焉,一直没静下来修行,这次深夜发奋,效果显著。 试着挥了挥拳头,竟然听到了只在电视上听到的拳风。 “牛逼!”江舫十分满意自己的状态:“现在的我,放在武侠中,最少也是尹志平那种水准。呸!又没小龙女,什么尹志平,我最少也得变成张无忌。继续加油!” 再次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放亮,远处,临风街方向,断断续续传来鸡鸣,红日初升,院子里景物逐渐清晰,而江舫仍端坐于地。 若煮饭老嬷刚好在此时经过,定能看到江舫身边光线影影倬倬,神华外露,这正是修道入门的最明显特征! 一夜之间,江舫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正式入门,变成了会法术的修道士。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我家男人有没有在外面养狐狸精 “呼。”江舫长出一口气,缓缓缓缓,睁开眼睛。 一瞬间,江舫看到了一幅难以描述的画面。 地下散落的树叶纹理清晰,叶子内部的水分以极慢的速度逐渐流失;一只蚂蚁扛着一块比身体还要庞大的米粒,吃力前进,不时留下可供其他蚂蚁寻路的淡白色信号;明闪闪的阳光穿过对面屋檐,均匀洒在脚下地面,层层推进,瞬间将整个院子染成金红之色 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看到或没有留意的景象, “难道?” 江舫想到一个可能。 转身紧盯枯树,不消多时,看到枯树身上笼罩着一层晦暗之色,这是生命已经逝去的象征。 “我的视力提高了,这代表我的眼睛好像也升级了。” 江舫为自己的发现欣喜若狂! 刚发现眼睛的与众不同时,也曾欢欣鼓舞,只道自己要在这片仙魔大地大展宏图,后来发觉眼睛除了能看到鬼魂别的没什么用,这份惊喜就变成了平淡。 原来眼睛可以升级! 只要自己修为提高,眼睛就能解锁更多功能! “欧耶!”江舫心中兴奋,振臂高呼! “大清早不睡觉,大呼小叫什么?”老王从院子那边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提裤子腰带“剩饭不能多吃,多吃容易拉肚子。”见江舫满脸欢喜,忍不住道“你昨晚一夜没睡?” “我在练气。”江舫做了一个单手指天的动作“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告诉你谁才是信阳县的雷神。” “雷神?糊弄小孩的玩意,谁爱当谁当去。”可能是因为拉肚子的关系,老王脸色十分难看“你丢了非毒,按说应该十分嗜睡才对,怎么一晚上没睡觉这么精神?难道你小子偷拿老头旱烟袋吸烟提神?” “吸烟有害健康。”江舫摆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在我没有做成一番大事业前,我绝不吸烟喝酒。” “老头是提醒你,别忘了昨晚的交易。”老王从腰间解下烟袋,磕了磕,倒出一些不成型的烟渣“看,已经快没了,你赶紧抓紧时间赚钱,别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 “没问题。”江舫哈哈大笑。 他早已打定主意,吃过饭先去衙门,如果衙门那边没关紧事,就回到临风街摊位抢赵真人饭碗。 李希还在昏睡当中, 老王身份特殊,属衙门“技术指导”,不遇到难缠妖鬼也懒得去衙门报道。 江舫顿时从编外人员变成衙门生力军,一己之力扛起“李宅衙门签到”。 说是签到,其实只是到牛一房间打声招呼,只要让牛一知道你还活着还来干活,这个月的俸禄就不会因莫须有原因扣押。 “老大,我来了。” 江舫进去的时候,房间里除了牛一,还有鼻青脸肿的林遥。 林遥家道中落,为重振林家,对官府之事格外上心,只要是牛一布置下来的任务,哪怕刀山火海,也任劳任怨。 老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信阳县虽然规模不大,每日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却着实不少,现在衙门主攻无头女尸和黄皮子,无暇他顾,维护治安的工作便由林遥一个人全权负责,小伙子沉不住气,遇到纷争就要用拳头解决,所以经常和各色人等打得水深火热。 总之,对林遥受伤,江舫习以为常。 唯一的疑惑,就是林遥身手不错,好歹也算是一个武功高手,谁能把他打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老猿猴卷土重来,或者城隍庙里逃出的孤魂野鬼? “老大。”林遥正在为牛一述职“我过去的时候,他刚刚开门,当时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百姓。我本来想撤,想找个人少的时间再下手,结果那老王八蛋主动相迎,还说是我们给的情报不准确,另外还指手画脚的问我今天是不是要继续审问黄皮子。我沉不住气,当街和他动手,结果你已经看到了。” “我只看到你的结果,没看到他的结果。”牛一面露期待“他怎么样了?” “反正三天之内窥天居别想营业。”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遥高高肿起的脸颊上写满骄傲自豪“老大,能不能给我放天假养养伤?” “一点小伤就要回家静养,说你是个娘们你还别不服气!”牛一一口回绝,“衙门不养闲人,来了就得干活。” 江舫这才明白,原来昨日审问黄皮子,赵真人“敲诈”了衙门一大笔钱,事后牛一气不过,就派林遥过去讨说法。 之前见识过林遥的身手,既然林遥能够与赵真人两败俱伤,那赵真人的真实修为应该低的可怜, 江舫保守估计,现在的自己与赵真人应该是四六开或者三七开。 窥天居每天接待客户大约是三百至五百人,哪怕只有赵真人七分之三的实力,一天下来,也能赚它个百八十两。再加上窥天居关门歇业,弄不好今天就能赚到老王的烟叶钱。 “双喜临门。”江舫眉开眼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昨晚梦到了光屁股婆娘?”牛一用牛眼狠瞪江舫“怎么就你一个?王老头和李希呢?” “王老有事来不了,李希还在昏迷中。” “有事来不了?什么事这么重要?”牛一面露冷笑“回去转告王老头,别占着茅厕不拉屎!既然是衙门的人,哪怕再有什么急事,也得给衙门打声招呼。” “我记下了,回去就转告王老。”江舫知道牛一和老王不对付,但是牛一其实是管不到老王的,这般说辞只是在他们面前找点面子而已。 “老大,今天要审黄皮子吗?无头女尸那边有什么新线索?” “不审,没线索。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衙门这边没什么事,我想请个假出去一下。”怕牛一听不懂,江舫挤眉弄眼“我要去趟临风街。” 临风街? 牛一楞了一下,很快会意“老大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去吧!” “谢谢老大!” 在林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江舫乐悠悠离开衙门,直奔临风街摊位。 可能是窥天居歇业的原因,小小的摊位前围了十多位大爷大妈。 这些大爷大妈时而模仿写有字画的条幅,时而敲打从李希家搬出来的红木桌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好奇和急切。 “算命先生人呢?怎么只见摊位不见人?” “是啊,我都来好大一会儿,也找不到这个齐天大圣。” “你们说,这个齐天大圣真的可靠吗?摊位这么简单,连店面也没有,让人很难相信他的实力。” “话别这么说,有道是真人不露相,既然人家道号齐天大圣,一定是非同小可之辈。”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我从这经过,看到这位算命先生闭目打坐,那穿着打扮,比赵真人还像神仙!” “比赵真人还厉害?我不信!赵真人是咱们这五大算命先生之一,这新来的就算神通广大,也未必比赵真人算得准!” “咱们说再多也没用,等会儿让他算算就知道了!反正赵真人今天没开门,咱们刚好试试这位新先生的水平!” “” 在人们议论纷纷中,装扮一番的江舫面无表情走到桌子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来人了!”一个秃了半个脑袋的大爷连声追问“你就是这个摊位的主人?你就是新来的算命先生?你为什么给自己起了个齐天大圣的道号?” 江舫本想一一作答,考虑到算命要讲究逼格,索性以干咳一声代替答案。 “真是算命先生!”大爷兴奋不已,赶紧抢先站好位置“那先给我算!” “我算命一两银子起步。”江舫淡淡的道。 “啊,那么贵?”大爷有点迟疑。 江舫知道这大爷只是来猎奇的,属于闲得无聊到处耍的那种,马上余光扫视周围人群那些真正的潜在客户。 “就是你了。”江舫微笑,看向站在大爷之后,一位胖胖大妈。 大妈皮肉白嫩,衣衫靓丽,最关键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食指粗细的金链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阔太太。 “为什么是她?”大爷表示不服,花白胡子气得无风自动“明明是我先来的!” 一两银子都舍不得,我还赚屁的钱啊? “仙家讲究缘分,没有缘分,近在咫尺也是枉然。”江舫表情如常,淡淡几句话让大爷接受现实。 被“点名”的大妈受宠若惊,捧着胸口走到江舫面前,正要说出想算之事,江舫伸手,把手指放在嘴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四周众人不知江舫要做什么,纷纷屏气凝神,一时静得连地上点根针也能听到。 过了好大一会儿, 在众人即将沉不住气的时候,江舫咧嘴微笑“看,花开了。” 花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街道不是荒郊野岭,哪来的花? 算命先生莫不是个疯子? “看不到花,不代表花不存在。这个地方没有花,那个地方,山花烂漫。以非凡之思求万物之造化,这就是仙家修行的真谛。”江舫收起笑容“可以说出你要问的问题了。” “嗷!”大妈如梦初醒,说话时脖子上肥肉荡起层层涟漪“我想算一算,我家男人有没有在外面养狐狸精!” 。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那人叫红 原配抓小三? 江舫对这些家庭闹剧不感兴趣,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百姓调解,本想以一句“掐手一算,绝无此事”打发大妈,却看到对方身上隐隐露出类似鬼邪之物的黑色幽光,担心这里面可能另有玄机,便淡淡道“你且说说,你为何怀疑你家男人?” “我和我家男人原本感情很好,也正是看他老实才让他入赘,谁知他吃着碗里扒着锅里!”说到这里,大妈好像想起了什么愤怒之事,胖脸逐渐扭曲、变形,连音调也高了起来“前几天,他出城进货,本该当天晚上回来的,一夜没回!第二天清早,失魂落魄进家,身上还有一股讨人厌的胭脂香水味!我问他发生什么他不说,晚上睡觉时,听他喊另一个人的名字!红!那人叫红,这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江舫轻咳一声,示意大妈有话好好说,自己不是她家男人,犯不着大吼大叫把唾沫星子喷得漫天飞舞。 等大妈情绪稍微稳定,江舫又问“除了说梦话,你家男人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当然有!”大妈怒气冲冲“他以前很怕我,我说一他不敢说二,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进货回来后全变了!不敢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昨天我说要把那该死的狐狸精找出来,他还当着众人的面打我!” “看!” 大妈性情剽悍,不顾四周人多眼杂,手一挥,掀开自己胸前衣领,露出胸脯上一片红肿!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伸颈侧目。 江舫再干咳一声,示意自己已经看到了,让大妈把衣服穿好穿整齐。 “大仙!”整装完毕的大妈面露期待“我本来要去窥天居找赵真人,结果赵真人今天没开门,你既然自称齐天,身上道行一定非同小可!不知你能不能帮我算出狐狸精现在何地?这叫做红的狐狸精抢了我的男人毁了我的家庭,我要找她算个明白!” 江舫让大妈稍安勿躁,又寥寥几句给她讲明白, 红未必是人,即便是人也未必是女人,更何况夫妻之间只有相敬如宾才能相亲相爱,她长期把自家男人但奴才使唤,时间长了对方难免起逆反心理,只需回家后温言温语以诚相待,她家男人自会重拾爱意。 “我不管这个!”大妈扯着脖子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男人,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见江舫面无表情,大妈伸手入怀,拿出数枚金银首饰“只要大仙肯帮我找出狐狸精,这些饰物便是大仙的酬劳。” 正午将至,炽烈阳光挥洒,金银之物散发出刺目光芒。 “仙家讲究修道静心,本不该插手别人家事,但,你我有缘。”江舫毫不客气,将首饰装入自己口袋“站直,别动,让仙家好好看看你。” 大妈又惊又喜,赶紧立正站好。 江舫挥手,让其他人退些距离,从桌后站起,围着大妈走了一圈。 “大仙。”见江舫站定后一话不说,大妈紧张道“你看出了什么?” “你家男人确实有些不对劲。”江舫眯起眼睛,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天你家男人进货回来后,是不是经常失魂落魄、无精打采?” 大妈楞了一下,然后原地跳了起来! 江舫所说的猜测,正是前不久发生的事实! 那天清晨,不争气的男人回来后,确实经常走神,连自己喊他名字也没有反应! 本来见江舫年纪轻轻,不以为江舫有赵真人那样的本事,结果英雄出少年,自己没找错人! 其实江舫哪懂算命之术,他之所以猜测男人失魂落魄,是在大妈身上看到了愈发明显的黑幽之气。 江舫在李希住处翻到了老王留给衙门的那本小册子,据书里所云,黑幽乃鬼魂也,大妈或者大妈身边人一定最近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既然眼前大妈口若悬河安然无恙,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男人在进货的过程中碰到了什么。 “大仙!”大妈双手互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我把我家男人带过来让你看看?” 江舫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男人回家后失魂落魄,八成是被鬼魂吓了胆子,甚至直接被鬼魂上身。 鬼魂喜阴惧阳,当下烈日正胜,男人未必会同意出门。为防夜长梦多,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在大妈的带领下,江舫来到双阳路商铺北侧的一片住宅区域。 众豪华古式庭院中,一幢江南风味独院格外引人注目,占地数亩、青砖黑瓦,紫颤木造就的院门前还卧着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 石狮姿态狂放纹路清晰,脸上神态栩栩如生,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按照万物生克定理,石狮有镇宅之功效,像是加强版的年画门神,看家护院,能将邪恶之物挡在门外。 “既然有石狮,那被鬼魂上身的男人为何能够安然进院?” 江舫有些疑惑,忍不住上前看那石狮,离得近了,才看到两头石狮四目尽被黑气笼罩,那黑气薄如蝉翼,像是一场雨雾,不注意看根本难以发觉。 “大仙,这就是我家宅院。”大妈不清楚江舫为什么对石狮子这么着迷,不过她也不关心这个“我家男人今天没有出门,现在应该在卧室休息。” 江舫嗯了一声,让大妈开门带路。 门推开,前面是一条铺有鹅卵石子的小路,小路两侧中满翠竹,又有假山奇石,和院门正对相望。 “大仙。”大妈面露炫耀“你看我家风水如何?” 风水?江舫心中苦笑,自己不过是想凭借过人眼力挣点零花钱,这胖女人真把他当算命先生了? 转念一想,这富贵人家院子,建造之前必定经过先生指点,何况门外还放着两头平常人家没有的石狮? “格局不错,应该有高人指点。”江舫含糊其辞,问道,“卧室在哪?” “那边就是。” 大妈将江舫带到五间并连的瓦房前,指着最西边门窗紧闭的屋子道“大仙稍等,我叫他出来见客。” “且慢!”江舫赶紧把大妈拉回身边。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不是狐狸精 此时虽然正值中午,但饭点没到,正常人就算午休,也不会睡这么早。 门窗紧闭,将阳光挡在外面,屋内隐隐约约,露出幽暗之气,这男人很可能在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大妈只是普通人,贸然开门,万一见到恐怖之物,很可能神飞魄散变成痴呆。 江舫沉吟一会后,说道“还是我来吧。” 他让大妈留在原地,自己走到门前,用手试着轻轻一推,木门纹丝不动,应该是被屋内反锁。转身走到窗楞前,伸出食指沾了口唾液,打湿窗纸后锉了一个绿豆大小的洞,停留三秒,确定屋内人没有察觉后,小心翼翼将眼睛凑了上去。 因为阳光无法射入,屋内光线暗淡,即使如此,江舫还是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东西。 一个四十多岁的的男人,坐在木床尽头的桌前,对着桌上的铜镜,拿木梳梳着自己已经见顶的头, 动作很迟钝,一起一落都要花费十多秒功夫,像是放慢了很多倍的电影镜头。 因为背对门窗,一时间看不清具体相貌,但身上黑气弥漫,显然不是正常人类。 一个大老爷们,大中午关门梳头干什么?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江舫不认为眼前男人有这个雅兴。 摆摆手,让大妈不要说话更不要有多余动作, 聚精会神,紧盯铜镜。 随着视线逐步清晰,铜镜反射出梳头者的面容, 竟是一张女人的脸! 白皙娇嫩,与男人粗糙脖颈形成鲜明对比,画着浓妆,惨白如纸的脸蛋上,左右各有一个圆形大红喜印, 一边梳头,一边流泪,流出来的泪水竟是墨绿之色。 “草。” 江舫又惊又奇,忍不住说出口头禅。 这女人分明是新娘子,她的脸怎么会出现在男人头顶? 莫非? 没等江舫想明白其中关键,正在梳妆的“女人”停顿了一下,旋即栽倒在地,这次正面朝上,已变回男人面目。 听到屋子里传出“嘭”的一声,担心男人出事,大妈再不顾江舫的命令,不但大呼小叫“来人!”,更一脚将反锁木门踢得洞开。 “哎呀!” 看清自家男人躺在地上,大妈慌得六神无主,原地转了几圈后看到江舫,仿佛看到救星“大仙快进来看看!” 江舫无奈,只好走到男人身边。 看了看,男人只是暂时昏迷,并无性命之忧。 这也是鬼魂上身或者鬼魂离身时的宿主固有反应,想当初季少梅上自己身,自己也不省人事睡到了第二天。 好说歹说,终于劝服大妈,等大妈将男人扛到床上,江舫轻声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两人避开闻声赶来的家丁,来到院子西侧的假山后,这里四面环竹,即使大声吆喝也不会被外人注意,是个聊天唠嗑的圣地。 “大仙,你是不是发现狐狸精的下落了?”大妈神情激动“她在哪?!” “别这么紧张,放轻松。”江舫摆摆手,让大妈控制自己的情绪“实话告诉你吧,你家男人遇到的不是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那是什么?” “鬼。” 鬼?! 大妈重复着江舫的话,脸上表情瞬息万变,片刻后眼白翻起,脚下失稳向后栽倒。 幸好江舫早有心理准备,不等大妈倒地,手已经伸到大妈肩头,帮大妈重新脚踏实地站好。 “大仙。你刚才说,我家男人遇到了,遇到了,遇到了鬼?” 大妈声音哆嗦,之前的剽悍彻底不见。 这也难怪,虽然此间妖魔横行,白日撞鬼之事不绝于耳,但相比人类鬼怪毕竟少数,能亲眼目睹或者亲身经历鬼怪的,更少之又少。 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活生生的人听到身边人与鬼扯上联系难免方寸大乱。 “你家男人确实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江舫回忆着梳头女子的相貌“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女子应该是最近无头女尸案中的某位受害者。她死后不甘心遁入轮回,便逃避城隍庙阴司勾魂,不知怎么与你家男人来了一次不甚友好的亲密接触。” 尽管江舫将这件事说的云淡风轻, 但大妈还是抖索不停。 鬼! 那可是鬼! 活人的事可以用钱解决,鬼能吗? “大仙。”大妈哭丧着脸,从手下摘下一枚玉戒“我和我家男人不认识什么高人,如果那鬼真要对我们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我们即使百般不愿也只能默默忍受!你自号齐天,又说和我有缘,能不能帮我们把这女鬼赶跑?只要你把她赶跑,我日后定有重谢!” 虽然对玉戒很感兴趣,但江舫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现在的他,不再是以前做牛做马的社畜,不再是衙门里幽默风趣的小江,而是临风街算命先生齐天大圣! 作为齐天大圣,逼格要有,矜持,也要有! 如果见钱眼开,即使道法通天,传出去也不利于自身光辉形象。 “你之前已经给过报酬了。”江舫让大妈重新戴上玉戒“这戒指与你有缘,你小心收好便是。” “那?” “放心,既然随你过来,自然不会一走了之。”江舫随口道“院外石狮出自何人之手?” “这不太清楚。” 戒指是大妈祖传之物,虽不甚名贵,却自有故事价值。 江舫刚才没有夺人之好,大妈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感激,对江舫的态度,也从之前的遵从变成恭敬“我们买下院子时,院外就有那两头石狮。” “嗯。” 江舫点了点头,心中发出叹息, 可惜了! 本来见石狮气魄不俗,还想赚钱后也让对方给自己来一对,现在计划落空,难免失落。 “大仙。”大妈抬头看了看日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如果您不嫌弃,我想请您在家中做客。” 江舫也刚好饿了,见大妈态度诚恳,也懒得推三阻四假斯文,直接点头同意。 “好啊,我正好有些事要问清楚。” “大仙尽管问,我知无不言!”大妈不愧出身大户人家,平时叽叽喳喳好像很没教养,关键时刻出口成章还是彰显了昔日名门闺秀的风范“可恨准备不足,家中无好酒好菜,万一招呼不周,还请大仙不要见怪。”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女鬼性情如何? 事实证明,有钱人说的话听听就算、不能当真。 一个时辰后,正厅,方圆三平米的雕花餐桌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有清炖蟹粉狮子头,干菜蛤蛎黄鱼羹,网油叉烧干炸肉,寒菌板栗烧菜心,奶汁炖鸽黄泥鸡,龙身凤尾干贝虾 这些是江舫听过见过的,至于其他,那就只能用不完全统计来代替。 除此之外,还有甜咸酸辣汤各一,不知名酒水若干。 “大仙。” 因为男人无法起床,大妈便坐在主陪位置:“时间匆忙,下人们随便做了点,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色香俱全,味道一定可以。” 江舫面露微笑,微笑的同时还得控制自己的口水。 太难得了! 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饭餐! 哪怕味道没有表象那么亮眼,也得每样来一筷子!天知道下一次遇到大客户是何年何月! “大仙。”大妈让下人退到一边,起身亲自为江舫倒酒:“今天这事多亏遇到了您,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这杯您一定要喝,如果您不喝,我就一直站着。” 见她这么有诚意,江舫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归根结底,他来当这个算命先生只是为了赚钱。 即使肯帮大妈驱鬼,也是为了揭开无头女尸案的真相, 现在一事无成,鬼怪还在逍遥法外,自己真得行动起来做点什么了。 “好酒。” 江舫接酒一饮而尽,没有喝酒的习惯,也品不出酒的好坏,只想到一句电视上的广告词“入口柔,一线喉”,说完见大妈还要再来一杯,赶紧道:“坐下,问你几件事情。” 知道江舫要说撞鬼的事,大妈赶紧让下人们到别出去, 等桌子旁再无外人,小心道:“大仙可是要问我家男人?” “正是。”江舫放下筷子,拿一旁手绢擦干净嘴角:“你之前说,你家男人出门一趟,回来后就变成现在模样。我想知道,你家男人为什么要出城?他去了哪里?走的是哪条路线?” 只听大妈一五一十道, 她家中做的是祖传棉麻生意,前些天城内连日降雨,商铺堆积面料大多受潮霉变,眼看金秋将至,许多人家需要增添新衣,为了不影响生意,她男人五天前出城,去西边的油麻镇进货。 油麻镇离城不远,来回也就几十里路程,按照马匹脚力,一天便能回返。 当天晚上,男人一夜未归。 第二天清晨,正要去衙门上报,推开门,孤零零的男人就站在院门外的石狮处,不但没进到货,还丢了马匹,浑身衣衫湿漉漉散发臭气,像是掉进了臭水沟;臭气之余,又有类似女子胭脂的香气。 她担心男人身体,便让男人赶紧洗澡换衣服, 男人却像没听到般,自顾自回房休息, 问男人路上发生了什么,男人也不回答,只咧嘴傻笑,眼神呆滞宛如智障,以为男人得病发烧,赶紧请临近郎中进屋诊治,结果三个郎中均表示男人无恙。 等到了晚上,熟睡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趴在身上,翻来覆去胸口发闷,又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梦醒后,听男人在黑暗中连续道:“红,红,红。” 问他红什么,不回答,推他拉他,男人仍未醒转。 她转辗反侧想了一夜,觉得男人口中的那个红肯定是一个勾引她男人的狐狸精,她男人身上的香味就是她留下的。 第二天,她当众质问男人,却没想到男人一口否认,她自然不信,俩人后面争执起来,甚至还大打出手。大妈这么多年来哪受过这等委屈,哭闹着要去报官,后面男人死命道歉才让她消了气。 虽然暂时消了气,但是这个问题却一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这才有了寻求算命先生相助的念头。 想让算命先生算出狐狸精家住何处,然后带着家丁和族人,前去要个说法。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现在看,是我误会他了。”想到卧床不起的男人,大妈脸上略有羞愧,转念想到男人身上所附的女鬼,羞愧瞬间变成惊恐:“大仙,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一定要帮我们把女鬼赶跑啊。” “这个自然。” 江舫脸上轻松,心里却开始打鼓,他现在除了能眼睛有点用处之外,并没有捉鬼除妖的本事,练气功夫虽然练了几天,但是现在连一个法术都没完全学会,完全是白瞎。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大妈的男人百分百是被女鬼上身。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女鬼性情如何? 如果女鬼是季少梅或屠夫女儿的好鬼类型,大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对方主动离开男人, 如果女鬼是嫂子类型,那,那只能自求多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事情,女子惨死之后变成阴灵,会不会像电视剧电影那般战力逼人? 江舫初来乍到,并没有和女鬼交手过招的经验。 虽然前几天在临风街黄龙院子里遇到嫂子,但那只是妖物黄皮子弄出的幻象,无法用这件事证明对方道行高低。 “不知我这半吊子引雷能否击败对方?” 江舫心里没底,想回李府寻求老王帮助,可转眼一想,现在是白天,鬼魂应该都会怕阳光,不敢冒然现身吧。 既然要在这里生存,早晚要面对未知威胁,与其躲着藏着,不如趁现在是白天主动出击。 “等会儿跟我过去,守在门外,别让其他人靠近。”江舫交代大妈:“如果我出事,就去衙门或者去李希府上通报。” 大妈知道事情严重,赶紧连声说好。 男人躺在床上,眼皮紧闭睡得正香,脚侧床尾放着一个装满草药的香炉, 江舫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先站在一边观察,看了一会儿,没看到“潜伏”在男人身上的女鬼,猜测可能是梳头时被看破行踪,受到惊吓逃之夭夭。 女鬼不在,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江舫让大妈去前院取些提神醒脑的药物,准备先把男人叫醒,等从男人嘴里听到更多细节后再做决定。 “我这就去。” 大妈匆忙离开,等了许久也不见返回。 江舫本就缺了三魂七魄里的非毒,再加上这几天连续奔波熬夜,精气神全靠意念支撑,此时见屋子里没有鬼怪威胁,大妈那边又迟迟不见动静,索性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眯眼打盹。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鼻翼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胭脂气味。 香香的,甜甜的,让江舫不由自由想到一些粉红色的回忆,想到很多年前初恋未恋的梦中之梦,想到自己青涩又不乏甜蜜的少年时代, “不对!”梦中的江舫忽然想到一件事, 房间里就两个大老爷们,哪来的胭脂香水气味? 若说是大妈,大妈确实擦了一些香粉,但香粉气味与现在气味截然不同,想必她忙于取药,也不会趁机补妆。 若说是院子里的丫鬟,先前让大妈吩咐,在江舫离开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房间, 不是男人,不是大妈,不是府上衙役,那是谁? 即使在梦中,江舫仍感到丝丝凉意。 他猛地睁眼! 又瞬间松了一口气。 男人仍好端端躺在床上,手脚仍摆放在之前的位置,屋子里空空荡荡,并无想象中骇人听闻的场景。 “看来是我多想了。”江舫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闷的胸口,“不过是场梦,梦中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 他起身走到床前,翻开男人眼皮查看男人瞳孔, 瞳孔浑浊,眼白里满是血丝,但并没有鬼魂缠身所产生的的黑色雾气。 “如果老王那本小册子上面记录没错的话,鬼魂在离开宿主后应该十分虚弱,为求元神不灭,十有会攻击另一个目标。” 现在中午刚过,烈日高悬,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江舫设身处地,如果他是女鬼,他绝不会轻易离开院子, “还在院子里,那,下一个目标应该是院子里的家丁,或者。”江舫想到一个可能,女鬼是不是已经附身到大妈身上了?要不然大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江舫刚想到这,外面就传来大妈声音:“大仙,我回来了。” “先别进来。” 江舫转头,隔着安全距离与大妈对视。 大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些草药,因为背对阳光,江舫一时间看不到大妈身上有否藏有鬼气。 “家里没有提神醒脑的药物,我是去街上李记买的。”大妈说话时气喘吁吁,一边说,一边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江舫点头以示回应, 脸上神色依旧谨慎。 “大仙,您怎么了?”大妈不知道江舫为什么不让自己进门:“是不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发生什么事情,只不过我想起一件事。”江舫缓声道:“你去李记药铺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衙门里的人?” “衙门里的人?”大妈想了想,道:“好像有一个叫做林什么的,就是以前信阳镖局老林家的儿子,不过我一时记不清他的本名了。” 江舫点头,确定了大妈没问题。 林遥今天与赵真人两败俱伤,离开衙门前,曾听林遥提过一嘴,等午后交差,要第一时间去李记抓些跌打损伤金疮药。 时间上刚好与大妈接近,由此可以判断对方刚才确实出了趟远门。 不过这只是其一,真正让江舫打消顾虑的,是阳光。 从大妈露面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一分钟时间,也足足被阳光照射了一分钟时间, 这么长时间,足以判断女鬼并不在对方身上。 “进来吧。”江舫咧嘴微笑,转身准备把男人扶坐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梳头女鬼(求支持啊) 男人体格庞大,身体里的血液宛如水银,死沉死沉,粗略估计将近三百斤。 江舫虽然练气入门,但毕竟才几天功夫,一时间竟拉不动对方,无奈之下,只好让大妈抬起男人肩膀,两人一前一后一拽一推,好不容易才让男人“坐”了起来。 “吃得这么壮?难怪被女鬼盯上。” 江舫心里嘀咕,腾出一只手解开药草纸包,闻了闻,选出两种药物。 将两种药物在手心揉成碎末,掂了掂,又去掉一些。 “你扶着他,我把这些塞他嘴里。”说完见大妈脸色不对,猜测大妈担心男人口腔健康,微微一笑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到他的。” “大仙。”大妈迟疑道“我男人不会死了吧?” “没死。”江舫将手指放在男人鼻下“看,还在喘气。” “没死?那,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凉?”大妈面露疑惑“又凉又硬,像是一块冰。” 冰? 江舫有些奇怪, 根据他的手感,男人皮肤弹度正常,温度尚可,怎么会是冰凉? “太凉了,冻死我了。”大妈触电般缩手。 男人失去支撑,一头栽倒。 江舫看了看,果然,大妈双手通红,指甲缝隙里隐隐露出白霜。 怎么回事? 江舫想不明白其中关键,只能以身犯险亲自尝试。 这次换做大妈在前江舫在后,大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将手帕缠在手上充当手套,发一声喊,将男人提高半个身位, “保持!” 江舫让大妈保持状态,自己半蹲于地,顺着男人身体与床铺形成的三十度斜角往里看。 只见男人肩膀以下,靠近腰窝位置的皮肤上,俏生生长着一张女子脸孔。 那女子长发披肩,眉眼口鼻齐全,见江舫发现自己,先是一惊,然后阴恻恻笑了起来。 正是之前见到的梳头女鬼! “卧槽!” 江舫千算万算,没算出女鬼藏身于此,思想准备严重不足,复杂情绪只能用一句卧槽表达。 “魂魄乃阴寒之物,若游荡于野或寄于他身,呈黑幽色。若藏身于阳,呈无色。” 这句话的具体意思是,只要满足以下两个条件,鬼魂便不会被看破行踪, 一,鬼魂不在飘荡状态或上身状态, 二,有可供鬼魂躲藏的阳性空间。 简单来说,江舫之所以能看到包括嫂子、季少梅、梳头女鬼在内的鬼魂,那是因为目标鬼魂处于游离或上身。 一旦目标离开宿主,除非见到魂魄真身,否则即使是江舫,隔着障碍物也看不到异常之像。 当然,对于那些境界高深的修行者或者武力精湛的江湖客来说,除非鬼魂拥有和他们旗鼓相当的实力,否则,只要进入他们“侦查”领域便会被他们知晓。 “大仙?” 见江舫表情古怪,大妈隐隐感到不好“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怕大妈受惊晕厥,江舫撒谎道“只是我突然想起,还少了一样草药,你能再跑一趟吗?” 大妈点头“大仙请讲。” “再去李记,买三两当归。” 大妈再次离开,男人也重新躺回床铺,然而江舫的心态却与刚才天差地别。 女鬼还在这里! 就在这间屋子,就在男人背后! 想到之前打盹时闻到的胭脂香味,江舫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这天杀的女鬼,扰人清梦! 该怎么治她呢?要不要尝试一下用引雷送她一场大解脱? 想到女鬼阴恻恻的笑容,江舫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说能不能引雷成功,万一惊雷没有将女鬼就地正法,接下来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犹豫了一下,江舫决定采用怀柔政策,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劝女鬼改邪归正早日投胎。 “你好,能听到吗?” 屋子里静悄悄,男人女鬼都没有任何举动,这倒给江舫吃了一颗定心丸,至少言语不会让女鬼暴起发难。 “还是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江舫指着自己;“我叫江舫,以前是地球人,在某个地级市地产公司做社畜,你知道什么是社畜吗?就是没日没夜被资本剥削的劳苦大众。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很好奇,地球是什么地方?资本又是什么?我为什么从地球来到这里?为什么不请自来和你相见?别急,别急着反驳,别急着发怒,先让我一一解答。” “地球,是一颗很美丽的星球,它坐落于太阳系的中心,和它比邻而居的,还有皎洁的月球。说到月球,不得不说这是颗浪漫的星球,至少,地球上许多浪漫故事里都有它的身影。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月球这么浪漫?别急,让我先解答其他问题。” “资本,是一个邪恶的产物。早期的资本家为了积累财富,采用许多肮脏手段谋取不义之财,在这些资本家眼里,工人就像是工具,既缺乏人情味又缺乏足够的尊重。这也导致了革命和各种人文主义的兴起,比如早起的三权分立,近代的沙俄运动,等等。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很好奇,什么是三权分立?沙俄又是什么?别急,先买个关子,答案之后再告诉你。” “终于来到你最感兴趣的话题,我,为什么不远万里,从一个地球社畜变成大妈嘴里的大仙?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看过二十一世纪的网络小说?哦,网络小说是地球的产物,你不是地球人,你当然没有看过。那就让我代你回答,网络小说中,有一个固有名词,叫做穿越,顾名思义,就是从一个地方穿梭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时间段跳跃到另一个时间段,具体到我,我是从二零二零年的地球来到咱们色彩斑斓的仙魔世界。哦,仙魔世界也是网络小说中的名词,因为我不知道这里具体怎么表示,只好用仙魔世界代替,如果你有其他意见,等会儿我们可以仔细探讨。” “主线问题已经回答完毕,但你迟迟没有发言,让我猜一下,你是不是还在琢磨其他支线问题?比如月球为什么是浪漫的代名词?说到这个话题,那,不得不阐述一下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文明中对于月亮的文化向往” 江舫也不知自己说了多久, 等他感到口干舌燥、想停下来喝杯水润润喉咙的时候, 床铺方位传出幽怨女声“从来没有哪个年轻男人对我说这么多话,虽然讲的没一句真话,但终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话本。本来想杀你,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走吧。” 哦?! 不杀人? 那代表自己可以肆无忌惮? 策略凑效了! 江舫彻底放松,大踏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男人脚边“你的声音告诉我,你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告诉我,你的过去。” 伸手轻拍男人腰部“说出你的故事!” “你真的不怕死吗?” 男人背后冒出缕缕黑烟。 黑烟在江舫身前环绕,变幻成女子头颅,龇牙咧嘴,猩红舌头蛇般伸长“你见了我的样子,不害怕吗?” “怕,怕得要死,怕得要死有用吗?没用!所以,请开始你的表演!”笑话,比你更可怕的都见过了,不在乎多你一个。 大概是江舫大无畏的精神震住了女鬼, 短暂的沉默后,女鬼收回长舌,浮在空中,默默流泪,开始讲述她的遭遇。 女鬼原是信阳县李家庄人氏,因自小相貌丑陋,多了个“夜叉”的外号, 小时候女鬼不知道夜叉是什么含义,也不知道村里的小伙伴为什么不带自己一起玩,更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对孩子百般宠爱,自己的爹娘却对自己肆意打骂, 等明白这些事的时候,女鬼已多了一个弟弟。 有了弟弟,父母更不把女鬼放在心上,用他们的话,女鬼就是一个费钱丑八怪,要女鬼没日没夜砍柴割草,为弟弟做牛做马。 女鬼那时心想,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再大几岁,她就能嫁人了,有男人撑腰,别人的讥笑讽刺又算得了什么? 劳作之余,女鬼经常畅想, 想象自己未来的夫君。 也不求对方有房有粮,只要不嫌弃她,只要把她放在心上,她便一生一世跟他好,给他生几个大胖儿子,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 现实总是这么的无情,因为女鬼相貌丑陋,别说男人,连同村女人也不和她来往,每日指指点点,把她当做全村的笑话丑闻。而父母为了面子,干脆将她锁在牛棚里,每日不出门也可以喂牛劳作。 女鬼忍了很久,也等了很久,她在等一个可以将她带走的人。 等啊等,等啊等, 不知等了多少年月,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严格来说,那不是个人,但女鬼不怕它。 她跟着它走出牛棚,离开村子前,她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然后义无反顾,迎接自己人生的终结。 第二天的午夜, 醒来的她,再次返回村子, 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女鬼 “你能看到我,自然是城里的修行者。”女鬼看着江舫“我本想杀你,但你给我说了那么多话,你知道吗?从我懂事到现在,除了它,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 “它,是谁?”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它 “它?”想到那个不是人的人,女鬼忽然露出甜蜜笑意。 它是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也许在其他人眼里,它是无恶不作的厉鬼,但它却带给她从没有过的温馨浪漫,不但带她离开牢笼一样的家庭,还赐给她寻常人没有的自由,更亲手为她穿上一身艳丽红袍。 做人活了十多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等变成了鬼,反而体会到人生的乐趣。 还真是讽刺!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女鬼看着微皱眉头的江舫:“要用法器摧毁我的魂魄吗?” “没这个想法。”江舫摇头。 女鬼曾在变成厉鬼后返回李家庄,想必手上也沾了许多杀戮鲜血, 但,若不是因相貌丑陋被人嘲笑排挤,这身世凄惨的苦命人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归根结底,错的是世人的态度,错的是教唆女鬼的它。 冤有头债有主,它才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女鬼不应该也不能够为它的过错买单。 “你想再来一次吗?”江舫抬头:“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再走一场人生路。” “你是说投胎转世?”女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颓唐,本来就很惨白的面孔更加憔悴:“不可能了。从我杀人那刻起,我就失去了正常投胎的资格。”顿了顿,强行挤出笑容:“但我不后悔。知道吗?看着那些曾经嘲弄我的人死在我的手下,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 人死后, 魂魄脱体而出,一般城隍庙所属的阴司都会及时去死者处勾走阴魂。 若特殊原因死亡或城隍阴司系统的原因没有被及时投入地府,这些鬼魂便会沦落为游魂。 游魂飘荡于天地之间,若沾染人血性命,不说那炼狱之苦,便是想转世投胎也会投入到畜生道。 至于想法外开恩?那也得看你有没有后台了。 “凡事无绝对,只要你想,我就有办法帮你。”江舫正色道:“你相信我吗?” 女鬼点头,脸上露出期待,宛如很多年前期待早点长大早日成亲。 “我道法有限,需要找人帮忙。”江舫指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在我回来之前,请你不要伤害他,也不要伤害院子里的其他人。” 女鬼用力点头,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眼前的青年太友善了,明知自己作孽仍要帮助自己。 为什么没早点遇到他呢? 早点遇到他,自己也不会对人世产生厌倦,更不会跟它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其实仔细想想,那些嘲笑自己的人,她们真的该死吗? “我答应你。”女鬼低下头,像是一个正在被老师教导的孩子:“不管我的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再伤人了。” “等我,很快回来。” 江舫急匆匆离开屋子,在院门口刚好遇到买药回来的大妈,撒谎说自己需要准备法器,让大妈将草药慢火熬粥,在自己回来之前万不可进入男人房间。 李府。 江舫走进房间的时候,老王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李希却不见踪影。 “老王醒醒!”江舫踢了老王一脚:“太阳都照屁股了!” 老王不情不愿睁眼,没好气道:“你小子不是去衙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牛一看你不顺眼,给你穿了小鞋?” 江舫没心思和老王逗乐,三言两语,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闻听要帮女鬼转世,老王吃惊的同时又有点疑惑。 根据他的经验, 鬼魂上身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鬼魂具备一定的道行,道行来源有两个途径,一是勤修苦练,二是怨气逼人,所以有上身能力的鬼魂要么游荡多年吸收了足够的日月精华,要么含冤而死心中恨意得不到发泄转化为实质。 江舫所说的女鬼,本是一普通民女。 就算死前满心怨气,杀了几个人后也难免沦为“平庸”,怎么还有法力上身? 第二,上身之人,需要足够强壮的体魄,或者足够强大的神识。 举个例子,如果有一个鬼魂要在衙门里选一个宿主,那这个宿主只可能是武林高手牛一、修道之士老王、镖局之后林遥以及拥有超强感知力的江舫。 至于元郁和李希等人,他们肉身柔弱,不足以长时间承受鬼怪上身产生的剧烈冲击,日积月累,身子迟早会完蛋。 此间鬼魂不知几何,可供上身的“器具”却少之又少。 那户人家什么来历?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吸引鬼怪注意? “幕后主使是它,它一定在女鬼身上留下了些许道行,所以女鬼死后多日仍有法力上身。至于那户人家,”江舫想了想,摇头道:“大妈就是普通大妈,男人除了体格庞大,暂时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那户人家不对劲。”老王眯起眼睛:“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十有是那个人。” 那个人? 江舫被老王搞迷糊了:“你是的是哪个人?”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老王揉了揉额头:“先说女鬼吧,你想帮她投胎转世?” “是。” “她杀了人,按说不能进入轮回,但凡事都有万一。”老王忽然露出猥琐笑容:“老头这里确实有一件可帮厉鬼投胎的法器,不过老头与那女鬼非亲非故,老头干嘛要帮她?” 还是来了,江舫暗暗点头。 这老王,从外表看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手,实则,不修边幅的皮囊下藏着一颗精明的商人心。 幸好他早有准备! “看这个。”江舫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大妈送给他的首饰,在老王面前晃了晃道:“一枚可以换很多份烟叶,喜欢空山烟吗?” “喜欢。” “那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公道!”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囊,和江舫成功完成以物换物的交易。 “带她到死前的地方,在纸条上写下她的生辰八字,放入布囊,把布囊烧成灰烬。”老王得了报酬,心情自然大好,买一送一,免费给江舫提供商品使用指南:“记住了,一定得先去身死之地再写生辰,不要弄乱了顺序。” “弄乱了顺序会怎样?” “也不会怎样,不过老头的十五份空山烟叶要落空了。” 草! 江舫吓了一跳,赶紧又让老王把注意事项说了一遍,牢记于心后,疑惑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有那个人在,老头就不去了。”老王眉开眼笑,把玩着手上的金戒:“对了,李希已经醒了,你要是现在去后院,应该能找到他。” 这小子终于醒了, 不过现在不是找他唠嗑的时候, 那边女鬼还等着转尸投胎呢,去得晚了,天知道她会不会出尔反尔背叛承诺。 “告诉李希,我对他的不幸遭遇感到难过,对他的平安苏醒表示慰问,可惜分身乏术无暇他顾,等我帮女鬼找个好人家,晚上回来后再把酒言欢举杯赞英雄!” 离开李府后,江舫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大妈家的庭院,而是转了个弯,来到双阳路西侧的陶记布行。 这里原是信阳镖局所在,后来林老爷子病故,镖局生意一落千丈,不得已将镖局解散,房屋租赁给城中商户。 江舫想帮女鬼转世,就需要去女鬼生前所在的李家庄。 而李家庄坐落在信阳县城以西,路程不短,距离“江舫”所住的小蛮村不过一河之隔。 考虑到女鬼口中的它有可能还在那里寻找其他目标,以及小蛮村以族长为首的野蛮村民,在去李家庄之前,江舫决定带上林遥,为自己平安归来添加砝码,好歹林遥也是耍的一手好枪的武林高手。 拒绝陶掌柜殷勤的接待,江舫一头转进布行后院,林遥就住这里。 有道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林老爷子尚在时,林家在信阳县城呼风唤雨,镖局所在比衙门还要阔气,现在人死财空,不但众镖师出城“打工”,连曾经满是兵器马匹的院子也冷冷清清,落了厚厚灰尘。 踩着长满青苔的石子路, 江舫走到门窗紧闭的房屋前, 听了听,里面依稀传来男子呻吟。 “林遥在吗?” 江舫喊了一句。 立刻, 房间里呻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豪迈嗓音:“是江公子吗?稀客稀客!” 哐当,门被用力推开,满脸纱布的林遥哈哈大笑走了出来:“真是我的江老哥!不知江老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从林遥的语气、步幅、姿态,不难看出,他在有意模仿牛一。 可惜自身条件所限,即使照葫芦画瓢,也模仿不出牛一的牛气。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江舫指着林遥脸上纱布:“伤势不要紧吧?”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得了吧,刚才我都听到了。”江舫微微一笑:“上药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其实,也不是特别痛。”被江舫一语道破,林遥露出难堪神情:“你找我干什么?” “我要去做一件事,想拉你一起去一个地方。” “做事?”林遥精神暴增:“是牛老大布置的机密任务?” “我自己的私事。” “那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我有伤在身,爱莫能助。” 作为衙门里仅次于牛一的第二高手,林遥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精神小伙,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升官发财,成为继牛一之后的衙门第二任军事领导。 为了达成这一抱负,林遥对衙门差事鞠躬尽瘁,对牛一和县令大人吩咐之事死而后已。 除此之外,别说是林遥,就算元郁或者李希这些老同事,也别想“有事你说话。” “有伤啊?那就算了。”江舫失望道:“本来以为赵真人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现在看,是我错了。”转身离开:“我要做的事非常凶险,必须找一个有能力的、英勇无畏的人来帮忙,现在看,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林遥低沉又不缺磁性的声音:“江公子稍等!”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英雄梦 “你不是有伤在身吗?为何还要跟我一起行动?”江舫强忍心中笑意“要我说你还是别去了,万一在那边遇到点什么导致伤势加重,我没法和牛老大交代。” “这个你尽管放心。”林遥朗声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就算受伤殒命,也与你无关。” 不管地球还是此间,不管过去或者现在,每一个少年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江湖梦。 林遥也不例外。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林老爷子曾给他讲过许多武林往事,那些牛逼人物的牛逼故事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小林遥躁动的心,稍大一点后,林遥便跟随林老爷子外出走镖,一路上风尘仆仆,虽然劳累,却也不乏惊喜。 林老爷子病故后,镖局解散,仿佛一夜之间,林遥从前途远大的少镖头变成游手好闲的平民百姓,落差之大难以用言语描述,更关键的,曾经的江湖逐渐远去而他无力挽回。 母亲本想让他弃武从商,跟随其他镖师到南边做生意, 林遥一意孤行,拒绝了母亲好意,选择加入官府衙门,成为一名光荣而平凡的捕快。 其目的,除了升官发财光耀林家,还希望有朝一日、路见不平、一怒拔剑,满足自己深藏于心的英雄梦。 所以,听江舫说此行凶险的刹那,林遥已作出同行准备。 凶险? 对目前的林遥而言,世上最凶险的,莫过于起伏不定的的人生, 除此之外,天大地大,即使妖魔外道横行无忌,又怎敌他手中长枪如龙? “状态不错。”见林遥脸上露出决然表情,江舫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帮手,“不愧是镖门之后,人才啊!” 又闲聊几句,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江舫去大妈那里“邀请”女鬼,林遥整理着装准备“器物”,等一切就绪,在城门口树下汇合。 根据江舫的旨意,大妈双手叉腰,站在通往卧室的内院门口,任何想从此路经过或者想进入院子的家丁都被大妈以莫须有理由直接轰走。 虽然在外人面前经常冷嘲热讽,似乎自家男人是一个讨人厌的窝囊废,但,在大妈内心深处,此刻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是这里真正的一家之主,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有能力有担当的唯一依靠。 “死鬼。” 想到二十多年前,两人初见面的情景,哪怕大妈已年过五旬,仍眉眼带喜宛如怀春少女。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那时的她还是一个身在深闺的富家小姐。 在院子里和丫鬟放风筝时,不小心扯断了绵线,断线风筝飘飘荡荡飞向院外,缠在远处柳树枝丫,随风上下舞动,急得她手忙脚乱无计可施。 正犹豫着要不要拿梯子上树,高处,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道“这位小姐,这风筝是你的吗?” 抬头一看, 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站在柳梢,身材高大,五官俊朗,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握着的正是她断线而飞的风筝。 “是我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微笑道“烦请公子把它送回来,如果不嫌弃,还可以在庄里喝杯茶。” 男子哈哈大笑,一个筋斗翻进院子,站到她的面前。 此后不久,两人便结为夫妇,离开了百般不舍的父母,来到这略显苦寒的信阳小城,几十年来“男耕女织”,日子越过越好,之前的浪漫和情感却在层出不穷的日常琐事中渐渐消磨。 “大仙说的不错,夫妻之间只有相敬如宾才能相亲相爱。以前,确实是我错了,以后,我会改的。” 从回忆里走出的大妈轻声叹息,正自言自语,眼前一花,期盼已久的江大仙终于闪亮登场。 “久等。”江舫指着远处的屋子“没进去吧?” “没进,也没让外人进。” “很好。”江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让大妈把煮好的草药装进瓷碗,自己快步进入房间。 见江舫如约而至,女鬼脸上露出感激神色, 她好怕江舫一去不回,就像那些曾经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一般。 说来奇怪,她心中原本满是杀戮,甚至设想如果江舫不及时回来,便把男人和外面的家丁杀个精光,反正她已变成了厉鬼,厉鬼杀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不必受人间道德准则约束。然而,等她看到满头汗水的江舫,看到江舫那张虽然陌生却很亲切的笑脸,心中的杀戮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没有过的安宁。 就这样吧, 尘归尘,土归土, 伤害她的人已经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她也要遵循天地之法转世轮回。 “你说,我下辈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女鬼终于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向往“会不会变得很好看?会不会很受人喜欢?” “一定会的。”江舫柔声道“老天一定会弥补你的。” 女鬼开心而笑,脸上胭脂妆粉簌簌落下,露出原本面孔。 确实很丑,但对于看惯了前世小视频、那些脱妆去美颜后主播们“素颜”的江舫,这并不算啥。 “我们要去李家庄了。”江舫掏出布囊,轻声道,“到了那里,你就会迎来真正的解脱。睡一觉后,开开心心迎接新的人生。” 女鬼点头,化为轻烟钻入布囊。 “我们出发了。” 江舫对着布囊说了一声,将布囊放回口袋,让门口等候的大妈小心服侍男人用药,等自己将女鬼送走后男人自会醒来。 信阳县城是大夏国东郡州的重镇,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 此时正午刚过,恰逢秋高气爽,街道上来来往往全是过路客商和赶路行人,江舫混在人流中一路西行,摩肩擦踵,好不容易才和守在西门下的林遥汇合。 大概是江舫那句“非常凶险”起了作用,林遥准备得格外充分,不但换上一身短打劲装,腰里还塞着一个沉甸甸匣子,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类似铁离子、子母钉的暗器,至于那柄家传长枪,则影子一般背在后背。 匆匆寒暄几句,继续西行, 布囊属人间法器,按阴阳五行划分,属阳属性物具,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将布囊中的八字烧尽,否则夜幕降临阳气退散,布囊效力将大大降低。万一女鬼转世不成恼羞成怒,江林二人就变成了泄愤工具。 此时正是金秋时节。 城门外,官道两旁,高大的树木宛如列队卫兵,肃穆中又带着英武不屈。 这是一种类似梧桐的当地古树,学名叫做“大叶灌”,因为树叶只在夏末秋初绽放,城里的百姓又叫它“流火”,意思是树叶长出来的时候,火热的天气就即将结束。 沿途又有许多路人,南来北往。 有的背着沉沉包裹,有的牵着咿呀幼童,有的沉默寡言脸色凝重,有的欢声笑语满面喜意,有的边走边谈论城里的酒楼考虑着晚上的住宿,有的躺在树后厚厚的落叶堆上拿着草帽扇凉歇息, 江舫自穿越而来后一直在和鬼怪打交道,难得遇见这人间安乐,想到前世在公司劳作的自己,真是百感交集,不由想起了上学时学过的一篇古文《醉翁亭记》。 因为上学时不太用功,再加上时间过了太久,《醉翁亭记》里的描述江舫大多忘却,但那句“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路,前者呼,后者应”记得格外清楚。对应眼前所见,不得不佩服欧阳先生之才,能用区区数十字将郊游民众写得入木三分,不愧是走进历史课本的文豪。 想着走着,吹着旷野而来的暖风,听着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偶尔落下一片,飘到肩头,稍作停留,又义无反顾扑向地面;看远处行者如织,在绿荫汇聚的他方缓缓移动,天上白云朵朵,蓝白分明。 “如果没这些鬼怪,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江舫忍不住开始幻想。 在这信阳小城,开一个小小的商铺,努力赚钱,买一个像模像样的院子,再来一对大妈那样的石狮,等事业有成,刚好在某天黄昏遇到心中的那个她,然后花前月下,在每个落雨或者飘雪的夜晚,手拉手漫步在古城的街道上 “看到前面那个岔路口了吗?顺着北边那条路一直走,很快就能到李家庄。” 林遥的话,惊醒了江舫的自我麻醉。 而口袋里的布囊,又向江舫提醒了目前的处境。 是的,现在还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 无头女尸案还没有告破,城隍庙那边的游魂还没有回去,狡猾的黄皮子还在衙门里等待审讯,凶残的老猿猴还躲在某个隐蔽的角落对城镇血肉垂涎欲滴,除此之外,还有身上的季少梅、残缺的魂魄、正气珠…… 路漫漫其修远兮,而江舫知道,自己必须上下而求索。 前世他没有信仰,现在,他信仰自己。 世上本来没有神,一个人能做到本来做不到的事情,那,他就是神。 在这神秘到有些洪荒的仙魔乱世,江舫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这样,等哪天离开或者回去,才不会为自己的碌碌无为感到遗憾。 “这世界,我江舫来了。”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我的家呢 “你在胡说什么?” 林遥既不清楚江舫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江舫看到这路上游人又想到了什么,自然不明白江舫为什么说出这句有些中二的话。 在林遥眼中,江舫只是小蛮村的一个村民,因为身具慧眼,被村民们误以为是杀人凶手,除此之外,普通得就像是街道上到处可见的甲乙丙丁。 至于长相,也还算过的去,但跟自诩玉树临风的林遥比起来,就差多了。 也难怪他这么想,毕竟他刚见到江舫时,江舫还是一副穷丁打扮,时至今日,除了一双独具慧眼的眼睛,其他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我在想李希的事。”江舫随便找个话题将林遥糊弄过去,说道,“你说李希那天看到了什么,吓得昏迷了整整两天?” “谁知道呢。”林遥抿嘴,脸上有意无意露出轻蔑神情“那小子胆子小,随便一个什么都能把他吓得要死要活。若不是家里有两个臭钱,他绝对进不了衙门!”话锋一转,声音里又有了酸意“仗着家大业大,让老王白吃白喝,把老王哄得服服帖帖!用这心思,干嘛进衙门吃苦,做生意赚大钱不是更好?” 听林遥这么一说, 江舫也有些奇怪。 他很清楚李希的家庭,毫不客气的说,李希是信阳县城里,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具体资产应该不在大妈之下。 这样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为何要进衙门当衙役?难道他大鱼大肉吃惯了,想吃点青菜萝卜体验民生疾苦?或者在不为人知的背后,藏着一个有口难言的秘密? “林遥,走着也是闲着,你给我说说李希的事。” “好。”林遥点头“不过我对那小子也不是很了解,你知道的,我是镖局之后,我和他完全是两路人。” 俩人边走边聊了起来。 原来李希的父亲早年是城里乞丐,很有头脑,别人要饭只会说“谢谢老爷”,他除了“谢谢老爷”还会说“老爷有没有其他吩咐?反正我闲着没事,就当报答老爷”。就这样,和许多有钱人搭上了线。 后来某位和李希父亲交情不错的有钱人要去外地发展,临走前,将城中生意一分为三, 一份留给自己远房子侄,一份送给曾对自己有恩的官爷,至于最后一份,有钱人找到了李希父亲“你和别的穷人不同,你有脑子,知道变通。我给你五天时间,如果你能在五天时间内筹集到一百两银子,我就送给你一份前程。” 李希父亲连声说好,等有钱人离开后,第一时间找来城中其他乞丐。 那时信阳县城不如现在“繁荣”,城中乞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因为李希父亲与城中富人关系紧密,绝大多数乞丐视李希父亲为首脑,希望有朝一日能跟着李父吃上一顿热乎饭。 乞丐们聚齐后,李希父亲向大家转达了有钱人的要求“各位,咱们虽然是乞丐,但,咱们不可能靠讨饭过一辈子!咱们不但要吃饱穿暖,还要像其他人那样娶妻生子!我知道我这样说大家会笑话我,笑话我不自量力,笑话我连肚子都填不饱还幻想娶婆娘!是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乞丐,我和你们一样,吃不饱穿不暖!我之所以吃不饱穿不暖,不是因为我愚笨懒散,而是因为我缺少一个白手起家的机会!不止我,不止我一个,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只是缺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只要在五天内弄来一百两银子,我们就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商铺!一间商铺自然养不活咱们所有人,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有一间商铺,我们就能有第二间、第三间、无数间!只要你们跟着我好好干,我保证你们能过上比现在好得多得多的好日子!” 听完李希父亲的话,乞丐们群情亢奋, 此后五天,几百个乞丐兵打一处、将和一家,扛麻包、做苦力,什么来钱快做什么, 群策群力,李希父亲终于在第五天的傍晚,筹集到足够的银两。 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脏兮兮铜钱,有钱人的脸上表情丰富多彩, 短暂的沉默后,做出两个决定“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经商头脑的人!我不但把这间商铺送给你,我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 双喜临门。 李希父亲瞬间从乞丐变成李掌柜! 许多年过去了,李掌柜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让每一个跟着他干的乞丐都过上了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花的日子,每个人都有资格有能力娶老婆生孩子,而他自己,也在二十年前,有了李希! “这么说,李希父亲还是一位口舌如簧的商业巨子?” 江舫听得桥舌不下,如果林遥没有夸张,李希父亲的忽悠能力堪称登峰造极,难怪能白手起家。 “什么是商业巨子?”林遥被整个略显时髦的词语弄得满头雾水“这是你小蛮村的土话?” “啊没错,意思就是做生意的天才。”江舫打了个哈哈,又问“李希父母后来怎么了?” 后来,李希父亲在成为城中乐施好善的大富豪后,一直都比较安稳,直到几年前的某个深夜,李希母亲忽然不告而别,不久之后,李希父亲也神秘失踪。 包括李希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对夫妇遇到了什么、去了哪里。 父母失踪后,李希曾经向信阳衙门报官,希望官府能出面调查父母下落,衙门也出面去调查了,但没任何线索,后面衙门事务繁多,不可能一直去追查一桩没有线索的失踪案,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官府不管,李希只能亲力亲为,雇人在临近各城张贴了许多寻人启事,约定,只要能提供父母线索,赏白银五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多人踏上寻找李希父母的征途, 找来找去,迟迟没有消息,悬赏上的金额从五百两增加到一千两,两千两,五千两,依旧没有效果。 “原来如此,难怪李希经常闷闷不乐。”江舫想到一个可能“林遥,你说李希会不会是因为父母才加入衙门?毕竟衙门有许多便利,如果李希父母还活着,一定会在某地衙门那里留下信息。” “这谁知道呢。”林遥对李希的情况不太上心“要我说啊,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就算当年还活着,现在最多也只能留个尸骨。” 这话未免有些残忍,但现实本来就很残忍。 以江舫的猜想,李希父母当年可能被人绑架了, 歹人贪图李家财富,先绑架李希母亲,用李希母亲威胁李希父亲, 不知出于哪个原因,李希父亲没有缴纳绑金,歹人暴怒撕票,然后李希父亲打上门来,和歹人同归于尽 当然,这只是江舫的猜想,还是最坏的那种, 作为李希的朋友,江舫不愿意自己的猜想变成现实,他希望李希的父母还活着,有朝一日还能和李希团聚。 沿着岔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后, 前方,青山脚下,窝着数十户人家,这就是女鬼生前所住的李家庄。 因为前些天发生了连环血案,庄子里人烟稀少,绝大多数村民担心女鬼报复,连夜进城逃难,庄子里只剩下寥寥几位老人。 快进村子的时候,江舫掏出布囊,向女鬼问清具体位置。 女鬼的家在村子的最北边,三间挨着的黄泥土房,一间是牛棚,一间是灶房和餐厅,一间是客厅和卧室。 现在,三间屋子早被村民烧成灰烬,牛棚里的老牛也被有心之人偷走卖钱,原来人声鼎沸的避风港变成了腥臭焦土。 担心女鬼触景生情,江舫让她先不要出来,等在纸条上写好生辰八字,即将放入布囊焚烧之际,想到女鬼也许需要一场“告别”,他找了个阴暗的地方解开布囊上的绳索道“出来看看,别多想。” 女鬼飘逸而出。 女鬼头颅在焦土上来回转了几圈,回来时,眼眶里已有泪光闪动。 “我的家呢?”女鬼声音悲愤。 虽然家里人对她又打又骂,但这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啊。 她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写满她的芳华。 那天复仇之后,她遇到了路过的客商,上身离开之前,这里还是好端端的模样,怎么几天不见,家变成了焦土? “村里人把它烧了。”江舫虽然不在现场,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死了许多人,他们认为这是不祥之地。” “不祥之地。” 女鬼念叨着这个词汇,脸上又是伤心又是痛恨“我是这个不祥之地的不祥之人!” 不等江舫劝说,女鬼忽然狂态大发,嘴里獠牙密布“他们在哪?!我要杀了他们!” 转身就往还住在村里的老人处飞。 “哪里走!“林遥一个箭步拦到女鬼面前! 看着那明晃晃的兵器,即使知道凡人武艺伤不了自己,女鬼还是露出惊恐表情,她停步,回头看着江舫,脸上又是凄凉又是幽怨“你说过你会帮我的,你要反悔吗?” “我当然要帮你。”江舫赶紧让林遥退到一边,道,“如果我们放任你去杀人,那就不是帮你,而是害你。”看着女鬼的眼睛,柔声道“我知道那些人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很想杀了他们,但,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以后?你马上就能转世了,转世以后,这些前世的恩怨再与你无关,你也不必活在自己的仇恨和悔恨中。” 女鬼愣了片刻,无声地哭了起来, 两行清泪在脸上流淌,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什么是道? 看女鬼哭得伤心,江舫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想说些话劝劝对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有结果,很多时候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为做过承担责任。 “众生皆苦,所以才要修行?羽化飞升,从此和光同月,再无纷争。” 江舫喃喃自语,看着四周天色越发晦暗,心中的火光却逐渐明亮。 修行就是修道, 什么是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求的道,而江舫的道,就是无愧于心。 前世,他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甘,加班劳累之余,也曾像女鬼这般弱小无助,那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挣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幻想中了双色球后要怎么挥霍, 眨眼间,一切天翻地覆, 他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曾以为要禁锢一生的小办公室也成了昨日回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江舫从思绪中走了出来,走到女鬼身边,柔声道“马上就要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女鬼停止抽泣,呆呆看着江舫,过了一会儿,摇头道“没。” 活着的时候,整日担惊受怕,连思考心愿的时间也没有,甚至,根本不知道心愿是什么东西, 死亡对她,不过是一种解脱。 “时候不早了。”江舫指着天边的青白残霞“你必须要在天黑之前上路,你,准备好了吗?” 女鬼点头,将自己生辰八字小声告诉江舫, 说这些话时,她脸色羞红,似乎想到了某个浪漫的瞬间。 “等等!” 在江舫即将烧毁布囊时,女鬼忽然急得叫了起来。 “怎么了?”江舫有些疑惑。 “能等我一会儿吗?”女鬼不好意思道“我想看看天上的明月。” 第一次见面时,江舫自顾自说了许多话,其中最令女鬼记忆深刻的,是浪漫的月色。 在那些晦暗的时光里,她经常晚上一个人偷溜出去,在月光笼罩的夜色下发足狂奔,幻想可以跑到一个没有烦恼的仙境, 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照明用的月亮竟然象征着浪漫爱情。 马上要转世投胎了,不知道下辈子是人是畜,不知道下辈子有没有机会在银色月光下来一场与子偕老,既然现在还没有走,就趁这最后的空闲,和天上的月亮来一个约定。 “看月亮?!搞什么?” 林遥不清楚江舫和女鬼的对话,也没有江舫那么细腻的心思,他只想赶紧完事赶紧回去。 江舫摆手,示意林遥稍安勿躁,又抬头审视夜空, 今晚有月亮吗? 有。 在天的尽头,一轮圆月缓缓升起, 皎洁无暇,散发无尽清辉, 不知里面可有吴刚伐树?嫦娥捧兔? “月亮,我看到你了。”女鬼欣喜而笑,脸上露出稚气未消表情“又大又圆,真好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呢?” 她说着,扬起脸,对着月亮哼了一段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小曲, 又变幻出黑色手臂,在月光下的焦土上欢快舞蹈。 “江公子,我准备好了。”她笑看江舫“谢谢你。” “客气。”江舫真诚道“回城以后,我会帮你祈祷,希望你下辈子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拿出准备好的火石,点燃装有女鬼八字的布囊。 火苗升腾, 烟雾缭绕, 远处的女鬼身形渐渐消散,但她似乎毫不在意,仍跟随月光欢呼雀跃, 等火势渐渐减弱,女鬼也结束了自己的告别,她面带满足笑容,朝江舫所在位置深深鞠了一躬“十九、陈桥、雨。” 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走得轻松,却给江舫留下了不小困惑, 十九,陈桥,雨, 这是什么意思? “别多想了。”一旁的林遥也听到了这句话,但他并不认为这句话有什么具体含义,撇嘴说道,“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女鬼,她能说出什么内容?照我说,这八成是临走前信口说的胡话!” “肯定不是胡话。”江舫不认可林遥的推断。 在他看来,女鬼是一个很自卑很敏感的女孩,这样的女孩,绝不会在临走之前胡说八道浪费恩人时间。 这句话,五个字,里面一定蕴含着十分重要的信息。 十九,陈桥,雨。 考虑到女鬼生前活动范围有限,她说的陈桥,可能是城那边的陈桥村, 至于十九和雨, 十九应该代表数量,雨应该就是风雨雷电的雨, 难道是说等她死后,陈桥十有会下雨? 这,不符合基本逻辑! 江舫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始终想不明白,眼见天色已黑,索性调整方向,准备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明天回城后再做考虑。 村子里还有几家住户,林遥本想找这些留守老人讨点吃喝要个床位,这个提议被江舫一票否决。 女鬼虽然不是死在村里人手中,但村里人与女鬼的死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们的冷漠嘲弄,女鬼怎么会走上不归之路?从这个角度,村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干净好人。 总之,江舫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这些“杀人凶手”同流合污。 反正身上还带着干粮,大不了今晚来一个野外宿营。 两人沿着村里的小路走了一会儿,在河边找到一大片青葱草地。林遥躺下去试了试,觉得还可以,就在四周放了一些驱赶蛇虫的药物,又和江舫分头拾捡烧火用的干柴树枝。 将捡来的干树枝堆在一起, 拿出火石打出火苗,鼓着腮帮吹了几口,火花四溅。 这就有了露营必备的篝火。 挑选出一根“相貌标志”的树干,撕下衣衫一角,缠上去做了一个简易火把。 等这些情调工作完成,两人盘腿而坐,各拿出干粮烤吃,中间林遥想去河里扎几条鲜鱼,却被江舫再次否决。 刚来这里的时候,江舫含冤坠入河中,幸好河中游鱼出手相助,才避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惨剧,江舫自认不是一个圣母婊,但他有自己的道德行为准则——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江舫,你今天很不对劲啊。”林遥有些不满“先前那女鬼哭哭啼啼,我都想一枪戳死她,你倒好,满脸的柔情蜜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女鬼的相好呢!还有这河里的鱼,鱼本来就是用来吃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算咱们不吃,这村子里的人也会吃。” “这条河里的鱼曾经救过我的命。”江舫指着手里的干粮,道,“如果你不够吃,我的给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林遥猥琐而笑,一边笑,一边伸手接过干粮“说起来,我还真对你不太了解,要不给我说说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 江舫苦笑, 在这个世界,我有过去吗? 转过头,看向河对岸,苍茫夜色中,对岸的黑暗里,隐隐约约透出些许光亮。 江舫知道,那些光亮,就是“自己”的故乡,小蛮村。 好多天过去了,不知村里的人是否意识到自己是蒙冤者?是否意识到他们“杀”了一个无辜的人?而自己的大哥江川,是否还活在嫂子去世的悲痛里? 想到江川,江舫心里五味杂陈。 前世,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总希望自己有一个哥哥,能够用拳头保护自己不被伤害, 长大后,面对繁琐的工作和日渐年迈的父母,也希望有一个哥哥帮自己分担生活中的压力。 等来到这里,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哥哥”。 然而这个哥哥却把他当做敌人,当做累赘。 想到自己被锁进铁笼,沉河之前,江川脸上没一点痛苦和不忍的表情,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 江舫忍不住发出叹息“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什么故事。” 怕林遥继续追问,又主动找话题道“林遥,你既然是镖门之后,一定对外面的事十分了解,能不能给我讲一些?” 听到这话,林遥顿时打起精神“这你可算问对人了!不是我自夸,在咱们整个信阳县,除了牛一老王等有限的几个人,比我林遥更有见识的不多了,好歹我也是个走南闯北的江湖中人!” 放下干粮,手舞足蹈道, 当今天下,乃妖魔乱世,为辟邪扬正,各地人才辈出,更有许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江湖豪杰。 这些江湖豪杰,门派五花八门,所擅长武学也各有不同……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赵无极的赠礼 李遥眉飞色舞的讲了很多他遇到的各种奇闻秒事,让江舫这个现代人叹为观止,很快月亮已升到中天,这时俩人困意袭来,纷纷倒头便睡。 夜里,江舫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站在露营的河边,江川和嫂子站在河的对岸,兄嫂朝他挥手,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他说,然而没说出口就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紧接着,河水里冒出一位生有鱼尾的美丽少女,少女告知江舫,自己就是那条救他性命的小鱼,要江舫好好保重,等她修炼成人再来相见。 鱼美人消失后,季少梅和女鬼同时出现,季少梅脸色忧愁,说自己法力不足时日无多,拜托江舫一定要尽快找到真凶。女鬼穿着一身很现代的牛仔服,手里还捧着一个红色的小珠子。 “谢谢你帮我脱胎,这是我给你的报答。” 正气珠?! 江舫瞬间清醒, 闭目内视,果然见红珠大了些许,而体内气息也变得浑厚许多。 “难道这不是梦?” 江舫左右四顾,看不到江川和女鬼,呼喊季少梅名字,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再仔细一想,瞬间明白许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不是凭空而来,它是白日思绪的留存和延续。江舫之前在河边回忆过去,多次想到江川和河中游鱼,两者自然在梦中前来相会。 虽然是梦, 但梦中的东西仍有“现实意义”, 比如自从上身后就一直没出来的季少梅。 按照老王的话,江舫三魂七魄残缺,之所以苟活于人世,是因为身上有季少梅的魂魄。 季少梅生前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女,死后,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魂,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江舫体内,等法力不足以支撑,她就会脱离江舫身体,到那时,她和江舫十有会一尸二命。 “不行,得赶紧修炼,得赶紧查明真相。” 江舫喃喃自语,眼见天色已经放亮,一脚踢醒林遥,匆匆吃了点干粮后,马不停蹄赶回信阳县城。 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亮信阳街道时,江舫和林遥已守在大妈门前。 女鬼已去,男人必将苏醒,于情于理,要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当事人,以免日后发生同样问题。 因为昨晚没睡好,林遥情绪十分低落,脸色也不怎么友善,看向江舫的表情,和门口石狮如出一辙。然而,等他看清石狮“相貌”,等他确定石狮是回忆里的石狮,忽然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复苏“江舫!?你之前是帮这户人家做事?” “是啊,怎么了?”江舫面露狐疑“难道你认识这户人家?难道他们欠了衙门的钱?” “完了完了!全完了!” 林遥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说什么呢?”江舫越发迷惑“什么全完了?” “牛老大早就立下了规矩,要我们衙门不能和这户人家有什么瓜葛,不然”林遥有气无力道。 “牛老大,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快说说。”江舫也好奇牛一怎么立这么个规矩,便将林遥扶坐到一边,让他给自己好好讲讲。 “都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 江舫吓了一跳, 这么久远吗?难道是三代人的情感纠葛? 回想二十年前,自己只是一个坐在教室、为小升初的发愁的小学生,而林遥也只是一个喜欢听父亲讲江湖故事的孩童,至于李希父亲,那时的他仍是一个为明天如何吃饱肚子挖空心思的乞丐。 江舫想不明白,什么样的事情能横贯二十年的时间? “本来牛老大不让我说,但现在我也顾不得了。”林遥脸如死灰“这事,还要从牛老大刚进入衙门的时候说起。” 二十年前, 牛一闯荡江湖回来回乡省亲,恰逢信阳县城招兵买马招揽人才,牛一正好想安定下来,便报名应试。 当时的信阳县城远不如今日繁华,衙门虽是朝廷官府,里面也清冷破败, 见年轻的牛一能文能武,知县大人十分欢喜,决定把衙门交给他整治,但在此之前,需要考验一下他的破案能力。 一宗很简单的入室盗窃案。 牛一欣然同意,当即翻看卷宗“前夜落雨,有飞贼进入城北马家,盗走金银首饰若干” 案卷中信息稀少,牛一决定亲自去马家看看情况, 马家是信阳县有名的大富豪,为防贼人惦记,院墙又高又陡,上面还镶嵌许多浸毒铁钉。找来院中众人问明情况,得知飞贼正是从院外翻墙而入。 墙高数十尺, 雨夜湿滑,翻墙更增难度, 普通毛贼绝对没这个身手。 那时两人新出茅庐,活力有余经验不足,见查来查去查不到结果,便另寻他法。 盗走首饰之人身手不俗,只要查出城中修士武夫谁没有案发时不在场证据,那人十有就是要找的飞贼。 牛一说干就干,调查一番之后便有了结果。 城中有一户赵姓人家,家中只男女两人,男人叫赵无极,女人叫张茹。经过调查,赵无极祖上曾经是某个门派的弟子,他因为有先人佑护,也进了门派学习道法,只是没两年便下了山,后面据传是他学艺不精被赶下了山门。另据街坊邻居透漏,案发那晚,赵无极曾冒雨外出,回来时脚步踉跄,似乎腿上有伤。 这正好符合翻墙被铁钉划伤的推测。 牛一不敢大意,在赵家门外观察盯梢,过了几天,发现赵无极一直待在家中,而张茹隔三差五要跑一趟药铺。 派人去药铺调查,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情报——张茹,买的是解毒的草药! 一切证据都指明,赵无极就是盗窃案的罪犯。 牛一立即将事情转告知县,知县亲自带队,闯入赵家,将赵无极和张茹一齐逮捕。 “张赵两人就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江舫回忆了一下,男人身体高大,似乎确实练过武艺,应该就是赵无极。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江舫接着问道。 进入衙门后,赵无极耐不住严刑拷打,又担心张茹受折磨虐待,没过多久便画押认罪,被押入大狱择日斩首示众。 斩首前夜,牛一被马家邀请做客。 酒席之后,醉醺醺的家丁说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盗走首饰的,不是所谓的飞贼,而是家主的小妾。 小妾在外面有一个小白脸相好,为讨小白脸开心,偷拿家中首饰给小白脸取乐。 牛一大惊失色,立刻将小妾叫来问话,面对满脸怒气的家主,小妾瑟瑟发抖,干脆利落地交代了所有罪行。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林遥苦着脸道“尽管牛老大多次向赵无极赔礼道歉,赵无极和张茹始终没有原谅。之后,牛老大恼羞成怒,便不让手下和赵家人有任何往来,如果我猜的不错,牛老大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掩盖心中的内疚,嗯,这个事情老王也知道。” “我听明白了,原来老王也知道啊。”江舫连连点头,直到这时,才知道那天老王为什么会那个表情。 还有,在张大妈买药回来后,他曾问张大妈,可曾在药铺遇到衙门的人,张大妈回话说遇见了林遥,可惜忘记了林遥的名字。当初被女鬼纠缠无暇分辨,事后越想越奇怪,张大妈既然知道林遥是镖局林镖头之子,又知道林遥在衙门当差,怎么可能不知道林遥叫什么? 现在看,这都是“善意的谎言”。 又有点后悔,如果自己当初自报家门说是衙门的人,大妈张茹也不会找自己抓狐狸精,自然也没现在这个破事。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帮赵无极驱鬼,又哪来的机缘获得女鬼感激,得到正气珠? 世间万事,环环相扣,正应了生克之道。 见林遥还丧家犬般躺在地上,江舫安慰道“别担心,牛老大虽然面相凶恶,却不是什么坏人。这件事你没有做错,牛老大不会怪罪你的。” “怎么可能?牛老大千叮嘱万嘱咐,让我们不要和这家人扯上联系,我,我违反了牛老大的命令,以后怕是没好果子吃。” 话音未落,门后远处忽然响起脚步声。 “我先回去了,如果他们问你,你千万别说自己是衙门里的人。”林遥触电般弹起“别忘了,他们和牛老大有仇!” “好,我记住了。” 江舫嘴上答应,心里却没把林遥的劝告当回事, 在他看来, 不管是张茹张大妈还是赵无极赵大爷,都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小人,何况自己此行帮赵大爷赶走身上鬼魂,就算是冤家也得解了。 想到这里,江舫主动“请战”,上前一步敲响房门。 “大仙!你终于回来了!” 张大妈脸上喜色十足,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赵大爷转危为安。 果然,没等江舫回话,张大妈继续道“昨晚天还没黑,他就醒了,现在正在屋子里坐着,等给大仙亲自道谢呢!” 拉着江舫的手就往客厅方向走。 “张大妈,稍等。” 江舫站定脚步。 “大仙有什么交代?”张大妈脸色迷茫。 “张大妈,你猜猜,为什么你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而我却知道你姓张?”江舫一边询问,一边观察张大妈脸上表情。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姓张?”张大妈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一定是临近街坊告诉你的。” “不是临近街坊,是林遥,就是那个镖局之后。” “林遥?”张大妈面露狐疑“你怎么认识他?” “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大仙,我叫江舫,是衙门里的人。”江舫轻声道“你们之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牛老大爱面子,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听江舫自报家门, 张大妈脸上表情瞬息万变, 有恼怒、有惊讶、还有感激。 “大妈。我知道你们和衙门有一段很不愉快的往事,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况且也都是误会,咱们没必要抱着几十年前的不愉快过一辈子。”江舫语气十分诚恳“我之前谎称大仙,是为了赚钱,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如果你不原谅衙门,那,我就站在这里不走。” 沉默了许久, 张大妈终于开口,声音里已有了哭腔“江公子,你明知我们和衙门不对付,还要帮我们,大恩大德,真不知该怎么言谢。既然你是衙门的人,那我们与衙门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擦去眼旁泪水“江公子,请随我来,我们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 江舫点头应允,和张大妈一起走向客厅。 心里除了惊喜,还有一丝小不安。 事实上,他是在驱鬼之后才知道对方和衙门不和,如果事前知道,碍于老王和牛一的面子,他还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帮助对方。 将错就错吧! 还没走进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爽朗笑声“恩人在此,请受赵某一拜!” 这可万万使不得! 江舫赶紧小跑两步进门,用力将正要屈膝的赵无极扶回座位“赵大叔,你身体虚弱,不要做多余动作。”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 “恩人是衙门的人?”赵无极愣了片刻,旋即继续大笑“即使是衙门的人,那也是赵某的恩人!” 和站在一边的张大妈对了一个眼色“把那东西拿出来。” 张大妈领命走到一边墙壁,敲了敲,墙壁砖块内陷,露出一黑色木匣,木匣四周纹有金边,上方盖子中央纹着一个小小的白鹤。 外观如此不俗,里面一定放着很值钱的东西。 江舫突发奇想,会不会是门外两只石狮的转让合同? 他垂涎石狮已久,如果真要把石狮送给自己,哪怕不好意思,也得欣然接受!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百化图 见江舫露出期待神色,赵无极挥手让张茹把木匣摆在桌子上,微微一笑道:“江公子,你可知道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他这么说,匣子里面一定放着很贵重的东西。 江舫想了想,赵无极祖上曾经出过法力强大的修行者,俗世财物未必会被他放在眼里,能让他挖空心思甚至在墙上挖出暗格,难道匣子里放着的是修行之物? 江舫对修行之事所知甚少,对修行之物的了解也仅限于法宝秘籍, 会是法宝吗? 不像。 法宝不是自然之物,是由修士采天材地宝用自己精血炼制, 再厉害的法宝,如果长期和修士“分居两地”,也会灵气丧失变为废品。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面放着的,应该是一本书。” 江舫不敢保证这里面一定是秘籍,又不能不答,只好含糊其辞,用书来代替。 “一语中的!江公子果然厉害!”赵无极哈哈大笑,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将木匣盖子打开:“公子请看!” 江舫伸着脖子看了看, 木匣子里果然是一本书, 这本书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翻阅过多少次,连书皮都卷起了毛边。 再仔细一看,封面右下,用古篆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百化图》。 “这是?” “这是在下祖上传承下来的,据我祖父所说,这是昆吾山白鹤真人所著,江公子,你救了我的命,无以言谢,这本《百化图》是前辈高人的心血,不能在我手中荒废,你这就拿去吧,你应该需要。”赵无极笑道。 将《百化图》郑重交给江舫。 江舫心中惊喜,一边道谢一边信手翻阅,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修行秘籍,而是类似于旁门左道的诸多小技,比如把引雷术的雷电变成花瓣图案,把剑类法宝幻化为刀类法宝以迷惑敌人等等,虽然珍贵,实用性却不是很高。 “江公子?”赵无极微笑道:“这里面所讲的,对你可有用?” 这本《百化图》是赵无极多年珍藏之物,他虽然没有修行,对这《百化图》却报以很高期待。 “确实对我有大用,可惜我境界不够,暂时未能看懂。”江舫将《百化图》贴身收好,朝赵无极恭敬鞠躬道:“多谢赵前辈成全,有朝一日,如果江舫有幸悟得大道,一定有赵前辈赠书之功。” “江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赵无极离桌站起,一把抱住江舫肩膀:“赵某虽不才,手下却也有若干资产!今后如果公子缺金银这等俗物的话,可以来找我!” 在江舫回来之前,张茹已和赵无极聊过算命之事, 赵无极毕竟修炼过一段时间,知道真正的修士若非手头拮据,绝不会自降身份替人看宅相院。他担心江舫不好意思索要报酬,索性主动放话。 “赵前辈好意,江舫谢过!” 江舫再次鞠躬。 见江舫性格直爽不是扭扭捏捏的庸俗之辈,赵无极心情大好,让张茹吩咐下人多炒几个好菜,拉着江舫一醉方休。江舫一路上只吃了些干粮,挣扎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也不客气,坐下来吃了个爽。 酒饱饭足,拿着张茹执意要送的一袋首饰和银两,乐悠悠赶回李府。 这次赚钱行动,开头潦倒落魄,中间阴差阳错,最后收获满满。 不但多了许多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还得到赵无极赵大富豪的青睐资助,更获得虽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用但以后一定有用的《百化图》,简直完美! 李府。 见江舫平安归来,正在院子里扫落叶的李希喜极而泣:“江哥。”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江哥?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原来江舫离开后,李希曾向老王打听江舫去向,老王人老心不老,知道李希胆子小就故意夸大其词吓唬他,把江舫为女鬼送行说成女鬼要将江舫带走。 李希前几天中了黄皮子的幻术,在双阳路遭遇了骇人听闻的鬼打墙,此后昏迷了足足两天。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到女鬼如同见到真鬼,吓得瑟瑟发抖, 他和江舫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情投意合,已将江舫视为自己的大哥、兄弟,担心江舫被女鬼带走后再也见不到面,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担惊受怕,连院子里的风吹草动也误以为是江舫鬼魂来向他告别。 “傻子,你江哥神通广大,小小女鬼怎是他的对手?” 江舫哈哈一笑,接过李希手中扫把,让李希去藤椅上好好休息一下。 “江哥。”李希擦去眼角泪水:“那女鬼厉害吗?” “不厉害。”江舫回忆着女鬼的“音容笑貌”,边扫院子边道:“李希,我知道你胆小怕鬼,其实鬼怪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恐怖,许多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孤魂野鬼,他们生前很可能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很可能遭遇了你我都没有经历过的辛酸无助,总之,你以后胆子得大一点,不要看到鬼就直接晕厥,这样很丢人的。” 李希连连点头。 其实他也明白,世上有远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多年以前,父母失踪,为寻找父母,他用尽各种办法,令人心寒的是,那些曾经受到过父母资助的街坊邻居,对寻人之事竟视若无睹。 “有些恶人,比鬼怪还要恶。”李希喃喃自语,说出至理名言:“有些鬼怪,比活人还要良善。” “说得好!” 江舫将扫把放到一边,和李希闲聊了几句后,拔腿走向老王房间。 昨夜的梦,更像是一个闹钟,提醒他必须尽快找到无头女尸案的真凶,尽快找回残缺不全的魂魄。 而做这些工作的前提,就是提高自己的修为,提升自己的境界。 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从容面对各种难题。 老王躺在木床一角,抱着膀子睡得香甜,身上衣服也不知几天没换洗,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仿佛剩饭的酸臭。胡子乱而无型,像是某个被子女遗弃的拾荒老人。 仅从外表来看,没有一点修行者的逼格, 所以江舫对他也很不客气。 “老王!还睡呢!醒醒,吃饭了!” 江舫一记重拳,快很稳准,锤打老王屁股。 “饭?什么菜?”老王睁眼,见江舫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知道自己又被这臭小子耍了:“江舫,你再对老头动手动脚,老头就对你不客气!” “莫生气,气出病来谁如意?”江舫嘻嘻一笑,将藏在身后的金耳环拿了出来:“老爷子,看看这闪闪发光的东西像不像香喷喷的空山烟叶?” 老王微楞片刻,旋即转怒为喜,和大多数身怀绝技的老前辈一样,老王有自己独特的癖好, 他喜欢抽烟。 喜欢到,连法器也做成烟斗形状。 而空山烟叶,就是老王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真正热爱。 “看样子,你已经解决了女鬼的麻烦?”老王笑眯眯道:“你小子,可以啊!”伸手想抓首饰,却扑了个空。 “老王。之前咱们说好,十五份空山烟叶换一个法器,五份空山烟叶换一个亲自指点。”江舫板起面孔,伸出右手:“你要的二十份空山烟叶,上次我已经用金戒指给你了。我要的法器呢?” “原来是这茬,不就一个法器吗,你不说老头都忘了。”老王猥琐一笑,转身摸索,在脏兮兮的枕头下摸出一个黑灰色的背心状盔甲:“拿着吧,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起码也能在危险时候保住你的小命。” 江舫看了看,在盔甲上看到淡淡的蓝色灵气, 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好货,眉开眼笑直接穿在身上。 也多亏天气已到初秋,若是盛夏季节,只怕鬼怪还没有打上门,自己就被盔甲捂出一身痱子。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火凤凰 “唔,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老头亲手打造的法器,简直一表人才!”老王干咳一声,道:“可以给了吧?” 江舫故意装出听不懂的表情。 “那个,咳,耳环。”老王指着江舫口袋:“老头已经把东西给你了。” “错了!大错特错!” 江舫收起笑容,坐上老王床头,三言两语向老王说明其中利害。 二十份空山烟叶换一个法器和老王亲自指点, 这是上一次交易的合同内容, 现在交易已圆满完成,作为买主,江舫不必再向老王缴纳钱款。 说完,见老王脸色不悦,江舫眼珠一转,又提出一个交易请求:“老王,你想要这个金耳环是不是?你想用这个金耳环换香喷喷的空山烟叶是不是?我可以把这个耳环交给你,但,为公平起见,你必须拿一样东西来做交换。” 东西? 这臭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老王面露警惕,本想拒绝,无奈拒绝江舫就是拒绝烟叶,想了想,还是询问道:“你要什么?” “我要《道经》!” 第一次见面时,老王曾教江舫打坐练气之法,之后,又指点江舫如何引雷御敌, 这些法门,都在《道经》之中, 而这本《道经》,就是林遥所说,老王父母留给老王的那半本道书秘籍。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江舫想拿到道经自己研究。 “《道经》?!休想!” 老王一口回绝。 “别这么直接,做交易讲究有商有量,如果你觉得价钱不合理,咱们完全可以讨价还价。”江舫嘻嘻笑道:“老王,我知道这本《道经》对你有特殊意义,请放心,我只是借来翻阅,看完了就会还给你。”见老王脸色松动,趁热打铁道:“老王,把《道经》借给我,我给你两个金耳环!” “两个破耳环?老头不稀罕!” 老王连连摇头,脸上却露出一丝常人难以察觉但还是被江舫注意到的喜意。 “三个!三个金耳环,如果你能给我讲解书中不懂之处,再加一个!”江舫一股脑拿出腰间布囊,从布囊里拿出明晃晃的四个首饰。 这些首饰是赵无极和张茹送给江舫的小心意, 赵张家大业大,不把这些小钱当回事,老王则不同, 作为信阳县城超然的存在,老王本来有很多捞金渠道,无奈又懒又爱面子,一辈子只靠官府薪水过活。 若不是江舫,老王估计十天半月都难以品味到空山烟叶的美妙。 “怎么样?”察觉老王手指微动,江舫胸有成竹道:“过了这村没有这店,老王,劝你抓住机会!” “五个!”老王终于做出决定,伸出五根手指道:“想看《道经》,得给老头五个金首饰!除此之外,如果你想得到老头亲自指点,还需要再来五个!” 十个金首饰? 这是要把自己当猪杀? 老头子心够黑的! “同意!”江舫咬牙:“就按你说得来!” 作为经历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江舫知道什么是可再生资源,什么是不可再生资源。 在信阳县城, 《道经》不但不可再生,而且独一无二, 而金银首饰,反正已经得到赵无极的承诺,大不了没钱的时候厚着脸皮找赵无极赞助。以赵无极曾经修行弟子的身份,想必定会仗义疏财拔刀相助。 交易达成, 江舫和老王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看得出来,老王甚至比江舫还要开心,捧着一堆首饰,笑得老脸上全是皱纹。 江舫忽然有些心酸, 在这个妖魔乱世,除了李希,老王算是和他最亲近的人。 不但点拨他的处境,更亲手把他带进修行之路, 以老王的性格,就算日后他真的修成大道,老王也未必会要求他报答,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给老王多买几份空山烟叶。 “谢谢你,老王,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把烟叶园买下来,让你无论什么时候,想抽就抽。” 接下来几天, 可能是林遥在牛一那边说了什么闲话,衙门一直没让江舫过去, 江舫也乐得清静,每日茶余饭后,便坐在院子里翻看《道经》。 《道经》名字大气,里面讲的却是修道基础知识, 比如何为练气?为何要练气?要怎么练气?如何根据修行者材质挑选更适合自身的练气法门? 关于练气法门, 书里一共有三种办法,第一种就是老王交给江舫的打坐冥想法,这是当今流传最广的一个法门。 此法的优势是无需借助外力,不受条件限制,只要修行者能够盘膝端坐,就能随时随地吸取日月精华。 缺点是,不够迅捷,练出来的内息不够精纯,需要二次“锤炼去质”。 第二种法门是参悟天地法, 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修行者若与万物心有灵犀,能于平凡之中见证不凡,于寻常之外觅得精妙。 简单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顿悟”, 喜欢看书,运气好,能从书里获得浩然正气,然后浩然正气在体内转化为修行者的内息, 喜欢听歌,运气好,能从歌声里听到大道之音,然后大道之音入脑,经过一系列加工后变成内息。 总体来说,这个方法比较玄乎,只适合那些不愿努力奋斗只爱幻想做梦的懒汉。 第三种法门是吐纳采补法, 买一些具有灵气的神丹妙药,把这些药丸当饭吃,日积月累,自然也能生出内息。 这也是江舫之前看过的修仙里,主角最常用的修炼法门之一。 ——嗑药流! 和前两种法门相比,嗑药流的优势在于速度快,只要嗑对药,修行者很快就能获得大量内息,从而提高修为境界。 缺点是,费钱! 能提高修为的丹药简直是无价之宝,很少人有那个一掷千金的条件。 而且,就算家财万贯,也得有机会买药。 像江舫所在的信阳县城,赵无极和李希虽然是富一代二代,也买不到所谓的仙丹。 “还是老老实实打坐吧。” 江舫微微一笑, 继续翻看下一页。 下一页,是练气练到各种程度后,身体所发生的异变,以及异变产生后,要如何巩固提高。 这几天,江舫确实感觉到身体发热,头脑发晕。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感冒了,然而吃了李记药铺的退烧药后仍不得好转, “在这里!” 江舫惊喜连连,指着书中原话读了出来:“练气分前中后三阶,练气初阶伊始,修行者躯体无恙,喜动少睡;练气初阶至练气中阶,修行者偶有发热,属元气外漏之症。” 练气伊始,修行者喜动少睡。 江舫缺少三魂七魄缺失,按阴阳五行之说,应该喜睡恶劳, 那天通宵练气,天亮时仍精神饱满,当时老王还很奇怪,打趣说江舫一定是偷吸了自己的烟叶, 原来如此。 江舫又惊又喜! 连老王也想不到,自己一夜之间就能练气入门,这简直是天纵奇才! 练气初阶至练气中阶,修行者偶有发热,属元气外漏之症。 所谓的元气,就是修行者的内息、阳气! “难道我这么快就到了练气中阶?” 想了想,江舫冷静了下来:“不对,练气初阶至练气中阶,说明我现在还没有到中阶,只是在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明白自己没有走弯路后,江舫继续向后翻,这次避开“法器”、“克胜”,直接来到“磨技”。 磨技者,磨炼技艺也。 江舫之前已经掌握引雷术的要领,迫不及待,想伸展拳脚引动天雷。 看了看, 引雷术的施展方法和施展过程都没有错误, 之所以迟迟不能引雷,关键在于:“引雷之术,须修行者内息达到练气中阶以上,如此,方可将气息凝聚于指尖,并与天上云雷遥相呼应。” “还是内息的问题。” 江舫将《道经》放回衣衫,坐在原地闭目打坐, 没有内力,一切招式都是纸老虎, 内息不足,再神奇的道术也用不出来, 欲成其事,先磨其器,这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呼”。 江舫缓缓睁开眼睛, 看了看,天色暗红,已到黄昏, 体内气息翻滚,比之前显然又有提高,而发烧一般的灼热感更加强烈。 《道经》上明确标注, 在练气初阶至练气中阶的过程中,随着修行者体内气息的增加,修行者身上的不适之感会越发强烈,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只要身体还发热,那就还是练气初阶,那就仍然不能使用引雷。 休息了一会儿, 江舫伸手入怀,准备继续翻看《道经》, 反正这几天衙门那边放了自己假,得趁这段时间好好提高自己的实力。 摸到一本书,拿出一看,却是《百化图》, 扪心自问,江舫对这本《百化图》不太感兴趣,如果说《道经》是一本写有真才实学的技工手册,那《百化图》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明星写真,明星还是穿衣服那种。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拿出来了,那就看看吧。” 江舫随手翻开一页, 看了看“标题”, 眼珠差点掉在地上! ——火凤凰!练气初阶可用!召西天之火,以火凤燎原之势席卷八方! “卧槽!” 江舫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给远在昆吾山的白鹤真人叩首行礼! “火凤凰!听名字就知道威力惊人!”江舫摩拳擦掌:“让我们开始吧,震惊信阳第一火!”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九天大衍诀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事件再次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在兴致勃勃看完“火凤凰”的技能描述后,江舫因过度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瞬间冰冷平静。 火凤凰, 名字很碉堡,其实只是取火术的变种。 白鹤真人用一种很“巧妙”的方法,把取火术取来的火焰变成了凤凰之状。 相比引雷,取火需要的内息较低,以江舫目前的水准,运气好的时候确实可以甩出酷炫火焰,从这个角度,火凤凰的广告词“练气初期可用”也算不上商业欺诈。 不过取火术有比较严苛的外部条件,那就是修士四周必须有可供提取的火属性道具。 关于火属性道具, 《道经》里面也有相关记载,主要来源于以下四个方面—— 一,明火。 明火优势在于可就此取材、来源广泛;缺点是,火焰纯度不高,不能对高级别敌人造成致命杀伤。 二,打火工具。包括火石、磷矿、油料等。 打火工具优势在于可随身携带,方便取用;缺点是,既然是工具,那就有一定的使用寿命或使用次数,一旦工具损毁或者耗尽,将变为累赘废品。 三,火属性法器法宝。 相比明火和打火工具,火属性法器法宝无疑更受修士青睐,既能取火又能发挥本来作用,可谓玩火修士的最爱。不过它也有一定的缺陷——法器的类似工具,有使用寿命限制,而法宝价值不菲,老王都没有见过,为“取火”而打造火属性法宝简直暴殄天物。 四,火属性功法。 拥有一本火属性功法,这是所有爱火修士的首要目标。火系功法不但可以随时打火,更能增添修士火系招式的威力、弥补修士自身阳火不足的缺陷,堪称火系道术必备。任何有志于精研火系道术的修士,不管练的是取火、符火,真火,只要用火,就离不开火属性功法的协助。 说完了优点,再来说说缺点,不同于其他三类,纯火属性功法只有一个缺陷——稀少。 “明火没有,火属性法器法宝没有,火属性功法也没有。” 江舫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小的火石。 “试试能不能行。” 江舫左手握住火石,右手在胸前捏了一个道决,体内真气流转,等真气流动到胸腔,左手连带火石一齐按在右手手腕,右手顺势向前方空气疾点。 嘶! 仿佛毒蛇吐信, 体内真气一齐涌向右手,右手食指微动,射出肉眼可见的红色火线!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江舫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弄出了火焰! “若是穿越之前的地球,我简直是堪比蜘蛛侠的超级英雄!” 正激动着, 只听“滋”的一声,火线瞬间熄灭。 怎么回事?难道是打火机没油了?江舫赶紧内视,发现体内真气仍运转不息,这点火焰,应该不存在供不应求的情况。 他低头一看, 左手里的火石已经变成灰黑煤渣。 “这不行啊。”江舫再次冷静下来“火石能够提供的火属性实在是太有限了,就算我随身背一麻袋火石,也最多坚持一会。”暗自叹息,早知今日,当初穿越时就应该多带些可充气打火机。 外部条件得不到满足,火凤凰只好先放到一边。 不得不说,白鹤真人很擅长言语艺术,他若明说“火凤凰”就是“取火术”,江舫绝对没有翻看兴趣。转念一想,自己刚才确确实实甩出了火焰,迈出了修道路上的坚实第一步,而这一切,来源于对“火凤凰”的向往。 从这个角度,白鹤真人还是有点东西的,知道怎样做才能引起初学者的学习乐趣。 “再给你一个机会!” 江舫再次翻阅《百化图》。 “卧槽!” 又翻到一个牛逼轰轰的广告——“九天大衍诀!可使炼气修士以弱胜强、越境克敌。” 九天大衍? 在江舫的意识里,天地是一个很牛逼的词汇。 天地生载万物,只有那些最顶级的心法才有资格用天地为名,连前世看到的修仙小说,也用逆天、遮天、诛天表示主角拉风程度。 这白鹤真人,真能写出这么牛逼的功法?这么牛逼的功法,练气修士也可以修习? 考虑到之前的火凤凰, 江舫对九天大衍决的实用性报怀疑态度,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读了下去! 没办法,谁让白鹤真人广告语写得好呢!以弱胜强、越境克敌,这不就是跨级杀人?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能够抵挡跨级杀人的诱惑! “白鹤游昆吾,于山顶观冬日金光,历七七四十九天有感,特著九天大衍决一法,愿以天地之灵智感世间之造化” 文字很晦涩,内容却很直白, 白鹤真人某天闲着没事,去昆吾山上观日出,挨饿受冻了七七四十九天后,灵感迸发,冒出一个九天大衍决的修炼设想。 九天大衍决的核心思想是,挤压。 昆吾山高耸入云,山顶多是百年寒冰,即使阳光普照了四十九天,金光也无法将坚冰融化,这就是挤压的作用——只要冻得够深,烈日也奈何不了冰雪。还有一个更简单的例子——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根筷子谁也折不断。 换算到修士修行, 修士的内息,就是山上的冰雪,手中的筷子, 只要将内息积压到一定程度,就能厚积薄发,在某一瞬间从薄弱冰雪变成百年坚冰,爆发出十根筷子的威力。 道理很浅显,修炼起来却很麻烦。 首先,如何积压内息?内息遍布在体内各处,虽转动不懈,毕竟无形无质,如何才能把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筷子聚在一起? 江舫接着向下看, 九天大衍决共有九层,九层修行各有不同, 第一层, 没有内息方面的要求,只要修士练气入门,就可以自由练习。练至圆满后,练气修士可以短暂使用堪比筑基修士的强横真气。 具体方法是每次打坐练气后,不要马上消化内息,而是将气息停留在丹田,同时幻想丹田处生有空间,类似一个仓库,用这个仓库将内息储存起来。之后继续打坐,依次照做。以连续三次打坐为一个周期,最后一次打坐结束后,屏气闭息片刻,之后一次性消化所有内息。 “这不是耍人吗?”江舫面露苦笑。 内息是修士最重要的资源,内息的强弱多少关系到修士境界高低、招式层次高低, 而修炼内息,最关键的一点是,在体内生出内息后,第一时间将其吸收。 幻想丹田处有一个仓库,用仓库把内息储存起来?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之前看了那么多修仙小说,如果这个方法能行,为什么没人使用? “唉?不对。”江舫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些只是小说,小说里的东西纯属虚构,不能用小说内容代替客观现实。” 想了想,相比小说作者,江舫更愿意相信白鹤真人,毕竟赵无极对白鹤真人是推崇不已,应该是比较厉害的样子。 要不要试一试? 试一试的话,会不会走火入魔? 江舫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试一试吧,只要成功,你就可以发挥出练气中后期的实力,甚至筑基修士的威力也说不定!另一个小人说,不要拿自己身体做实验,万一没有成功,你也许从此生活不能自理。 犹豫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第一个小人占据了上风。 试试就试试! 某位伟人说过,实践是检验整理的唯一标准! 反正自己只是炼气初期,才刚入门没几天,大不了内息全消从头再练!至于更严重的后果,比如半身瘫痪、脑死亡、大小便不受控制,江舫相信自己不至于这么点背。 “练起来!” 趁其他人还没有回来,江舫将《百化图》小心放好,闭上眼睛,默默运气。 等一个周天运行结束,察觉体内内息翻滚,江舫伸直舌头不让它分泌唾液去吸收内息,用意念小心翼翼将内息运送到丹田处,然后幻想丹田变成一个大型连锁超市,里面货架上空空荡荡。 看准一个货架,将内息轻轻放了上去。 “连续三次为一个周期,还有两次。” 江舫不敢大意,继续重复之前动作, 练气,运货,摆货 大约一个时辰后,货架上摆好了三份内息,当然,这一切只发生在江舫的幻想里,至于这三份内息到底存不存在,得用接下来的事实说话。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江舫舌头蠕动,将唾液分三次咽下吸收。 没有! 没有奇迹! 体内流动的内息没有增加! 别说三份,连一份都没有! “被骗了?!”江舫很不甘心,赶紧掏出《百化图》,快速翻到《九天大衍决》所在的页面,在页面最后的小字里看到如下描述—— 此法是白鹤真人偶然领悟,白鹤真人年纪大了不愿意瞎折腾,所以没有对此法进行实验,无法肯定此法是否有效。此外,因为此法与传统练气法门稍有不同,即使可行,也存在一定的失败概率,希望得到此法的有缘人不要轻言放弃。 “卧槽!这是修仙领域的数学猜想?” 江舫气急败坏,心疼被自己浪费的真气。 感情这白鹤真人送《百化图》给赵无极祖上是把他当试验品来着,亏赵无极一家还那么崇拜。 可惜不知道昆吾山在什么地方,要不然就找上门去让白鹤真人拿火系法宝弥补精神损失!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试验成功 火凤凰,九天大衍决。 连续两次失败,让江舫对《百化图》的期望烟消云散,对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白鹤真人也多了一份认识。 “老骗子,不要让我遇见你,不然我会告诉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江舫咬牙切齿,将《百化图》随意扔到一边。 又后知后觉,赵无极不过是困龙门里的不知名弟子,而困龙门只是昆吾山下的小门小派,就算白鹤真人真是世外高人,又怎么会把珍贵心得交给赵无极? “失算了。” 江舫叹了口气,见天色还早,准备继续按老王《道经》上的打坐之法,要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不然今晚会难过的睡不着觉! “哟?你小子这么用功?”刚闭上眼睛,不远处就传来老王的讥笑:“姿势不对!手再抬高点!再高点!唉,真是个榆木脑袋!” 被骗后又遭遇言语打击,江舫情绪低落,睁眼看老王抽着旱烟美滋滋站在一边,没好气道:“你今天去衙门了?你不是不去衙门吗?” “老头平时不去,那是不想看见牛一的臭脸。但老头毕竟是官府中人,必要时还是得去一趟。”老王心满意足喷出一大口烟气:“今天他们审问黄皮子,让老头出面镇场。” 黄皮子? 江舫追问道:“它招了吗?” “招了。”老王蹲在一边的台阶上,半眯着眼睛道:“已经知道了老猿猴的藏身地,后天牛一就会带人过去。”挑逗地看着江舫:“到时候老头也去,你呢?你想不想去?” 江舫自然是想去, 毕竟老猿猴曾假扮寿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想去啊?那继续想吧。”老王从江舫脸上表情看出江舫心思,乐悠悠道:“林遥那小子不厚道,把你帮助赵无极的事告诉了牛一。牛一这人本事不大却很爱面子,他让衙门里的人不要和赵家人接触,你不按他说的来,他自然不会重用你。不过这样也好,在这里吃吃喝喝睡睡,不比在外面吃苦受累强?” 江舫不怕吃苦受累,只想跟着牛一见见世面,看看老猿猴几斤几两, 可惜这次注定没有眼福。 想到这里,江舫踢了一脚躺在一旁的《百化图》, 恨屋及乌啊! 若不是赵无极,他怎么被牛一“冷落”?不能打赵无极,只好拿《百化图》出气!反正这本《百化图》的书皮已经破烂不堪,踢它两脚让它更加破烂也算继承以往主人的优良传统。 “这是什么?” 老王眼疾手快,将《百化图》捡了起来,看了看封面后,惊得旱烟袋直接掉在腿上:“白鹤真人?!” ? 看老王这个反应,难道这个白鹤真人名气很大? “老王。”江舫小心问道:“你认识白鹤老头?” “白鹤真人是昆吾山高人,老头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哪会认识这等人物?”老王弹了弹《百化图》上的灰尘,见页面破烂,脸上露出痛惜神色,瞪着江舫道:“记住了,白鹤真人是一位大前辈,不要老头老头乱叫!” 老王很少如此严厉,这让江舫更加好奇:“老王,这位白鹤真人很厉害吗?他什么境界?” “白鹤真人成名已久,相传一身道法能移魂换位、再生阴阳。至于具体什么境界,老头没亲眼看过,不好乱下定语。”说到这里,老王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疑声道:“这本《百化图》是白鹤真人亲笔,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会落在你手?” 江舫没有隐瞒,将赵无极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早知赵无极是困龙门弟子,却不知他和白鹤真人还有这等关系,嗯,按说应该是赵无极祖上和白鹤真人有些渊源,可惜了。”老王眼神飘向西侧天空,看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向江舫道:“能得到《百化图》,说明你和白鹤真人有缘。” 将《百化图》交给江舫,接着又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好好珍惜,再乱丢乱扔,老头就对你不客气!” 江舫吐了吐舌头拌了个鬼脸,将《百化图》小心塞回腰间。 从老王的言语、表情,不难看出,白鹤真人确实是一个很牛逼很野性的老头, 这样一来,江舫又有了新的问题。 “老王,我想到了一种新的练气法门,你帮我参考参考,看看这个方法有没有可行性。”江舫将九天大衍决的修炼方法大概的转述了一遍:“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本以为老王会连声称是,夸自己是修士天才;或者连连摇头,骂自己异想天开, 没想到,老王面无表情,直接“楞”在原地。 “老王?”江舫催促道:“别装聋作哑,快给点意见。” 静默了十多秒后,老王终于有了反应:“修炼宛如登山,只能稳扎稳打,切莫好高骛远。” 言下之意,自然不赞同这种修炼方法。 “这可是白鹤真人说的。”江舫把白鹤真人摆了出来:“你刚才不是说白鹤真人很厉害嘛,这么厉害的大真人,他说的话一定很有道理。” 又静默了十多秒, 然后老王脸色剧变,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给你说了!修炼不能好高骛远!白鹤真人也是人,他也不一定都是对的,你不能偏听偏信!”可能是察觉自己语气过于严肃,缓了口气,轻声道:“总之,如果你想修炼,那就按我教你的方法,一步一步来。” 说完,不等江舫回答,转身离开院子。 直等老王彻底消失,江舫还没从惊愕中走出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听到《九天大衍决》后,老王的脸色那么差劲?对白鹤真人的态度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若说白鹤真人与老王有仇, 之前还好好的,一口一个白鹤真人,看不出有仇的样子。 再说两者天各一方,这辈子未必有见面机会,不存在发生仇怨的可能。 若说九天大衍决是胡说八道, 如果是胡说八道,老王完全可以指出里面的错误,也不至于突然大发雷霆。 “究竟怎么了?” 江舫想了想,绞尽脑汁,想到两个可能——老王是“吃醋”了,担心他修炼《九天大衍决》超过他的《道经》。 第二种可能是,老王也修炼过《九天大衍决》,并且还吃过亏! “我急功近利,被骗是常有的事。没想到老王也被骗过。” 江舫越想越兴奋,甚至开始幻想,几十年前,老王还是小王,小王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毛头小伙,甚至不如自己。某天,毛头小王误打误撞看到白鹤真人的《九天大衍决》,激动得脸蛋通红,练完之后,气得七窍喷烟 “哈哈。”江舫被自己逗笑了,之前的失落情绪也一扫而空。 “不对,赵家祖上的东西按说不可能这么快流传出去,除非白鹤真人经常发好人卡,但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所以说还是第一种可能最大。算了不管他了,趁心情不错还是继续修炼吧,只要自己实力强劲,牛一自然会在下次行动中喊上自己!” 虽然闭着眼睛,但江舫迟迟进不去修炼的状态, 心乱如麻,脑海里全是老王的话:“白鹤真人成名已久,相传一身道法能移魂换位、再生阴阳”,移魂换位,再生阴阳,这应该是很牛逼修士才能使用的技能,这么牛逼的修士,就算是突发奇想,想出来的东西也有很高的利用价值。 这个《九天大衍决》真的练不成了吗? “此法与传统练气法门稍有不同,即使可行,也存在一定的失败概率可使炼气修士以弱胜强、越境克敌!” 越想越乱, 就像几百只耗子在体内开趴! 越想越急,就像面前放着几百只香喷喷的烤鸡! “不管了!”江舫猛地睁开眼睛。 不就是有一定失败概率吗? 上辈子做社畜,人生悲催看不到希望,每日被房贷车贷逼得眼冒金星!这辈子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能因为惧怕失败而不去尝试! 想成为天才,得有疯子一样的脑袋!想吃到螃蟹,得鼓起直面死亡的勇气,就再信白鹤那老小子一回! “来吧!让我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个万中无一的气运之子!” 江舫咬紧牙关,按照《九天大衍决》的方法,再次修炼! 这一次,百无禁忌。 不像上次,修炼的同时患得患失! 一周天,将气息放进丹田货架, 二周天,将气息放进丹田货架,和之前气息摆在一起,失败!咦,好像没太大的事情, 再来,一周天、两周天, 三周天,取出所有气息,混合唾液,慢慢咀嚼,幻想体内热流涌动,真气冲向四面八方 等等! 好像不是幻觉! 体内真的有强大热流! 在剧烈气息的催动下,江舫不受控制般睁眼跳起,人在空中,单手指天:“雷来!” 风起云涌! 屋院之上,天地之间阴云密布,雷电在云中时隐时现,宛如蓝色巨龙! 轰隆隆一声巨响!巨龙张牙舞爪而下,准确劈中院中枯树!垮啦!枯树应声而到,裂为两截! “这,这是我弄的?引雷成功了?” 江舫浑身紧绷,脑中思绪走马灯般转个不停, 等清醒下来,双脚已经落地,雷声和乌云也已消散,此间再次变回平淡黄昏。 “我成了!引雷成了!九天大衍决是真的可以成的!” 江舫心中低呼,在枯树旁手舞足蹈! 太开心了! 太开心了! 取火成功,说明他可以使用道术,像一个真正的修士! 引雷成功,说明他暂时到了练气中阶,只要继续修炼九天大衍决,他将会在并不遥远的将来,达到筑基、甚至更高更强! “白鹤真人,谢谢你!”江舫朝西侧天空挥手:“等着吧,我以后一定会去拜见你的!” 在他高兴的同时,不远处的屋子里,躺在床上吸着旱烟的老人却发出叹息。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不负此生 短暂的兴奋后,江舫再次冷静下来。 引雷成功,只代表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拥有堪比练气中阶的内息,不代表自己就是练气中阶,更不代表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成功引雷。 该怎么保持这种状态? 《九天大衍决》是白鹤真人信手挥就的练气猜想,当世除江舫这个穿越者外,正常的修行者断然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做此尝试,所以即便是绝顶修士也无法解答江舫的疑问。 “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有问题,那就肯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江舫紧锁眉头,苦思冥想。 《九天大衍决》的理论原理是挤压, 经过挤压,原本稀薄零散的内息聚集在一起,因此可以发挥远超自身水平的能力。 这个原理看似浅显,实则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前提,那就是修炼者在挤压内息时必须处于打坐练气状态,一边练气,一边将练得的内息压缩,这样才能成功。如果不在练气状态,该如何把体内原有的内息挤压储存? 幻想?意念? 如果说《九天大衍决》的理论原理是挤压,那《九天大衍决》的操作原理便是幻想。 幻想内息停留在丹田处,幻想丹田处开辟空间 “有了。” 江舫想到一个主意。 人身上有无数穴位,就像机器零件,每一个零件都提供无可代替的作用, 其中气海穴的作用是维持气血充盈。 “能不能将气海穴改造成储物仓库,把身上的真气储存进去,待需要时随时提取?” 想到这里,江舫又有些退缩。 修炼《九天大衍决》已是冒险行为, 拿自己身体穴位做实验更是九死一生。 《九天大衍决》虽然之前无人修炼,但白鹤真人毕竟是道行高深之辈,他提出的修炼方法即使没有经过市场检验,也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就算实验失败,最多也就是修为尽失。 穴位则不同, 与普通人一呼一吸不同,修行者修炼出来的气息叫做真气,将穴位改造成仓库,相当于在自己身体里安置了一箱军火,随时有炸死人的可能。 “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冒险?” 江舫面露犹豫。 脑海里那两个小人又蹦了出来。 一个小人道“已经成功了一半,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想想看,如果你实验成功,你将掌握独一无二的修炼法门!记住,你是男人,你必须得对自己狠一点!” 另一个小人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已经掌握了《九天大衍决》的修炼方法,只要持之以恒,早晚能找到更稳妥的解决办法,没必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记住,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绝不能自作孽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 江舫忽然想明白了。 穿越之后,他与前世的种种彻底了断,在那个世界,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能来到这里,相当于赚了一条命。 “已经死过一次了,那,再死一次又如何?!” 江舫咬牙作出决定! 继续试验! 反正以自己的资质,靠常规方法注定短期内无法赶上其他修士,想在这里混出名堂,想在这里弥补前世的遗憾,必须另寻奇径! “我叫江舫,之前有一个不太温暖的家庭,有一个不太喜欢的工作,有一些没有实现的目标,有一些无处安放的美梦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孤零零站在这里我不知道命运这样做的目的,但命运一定有它自身的安排。” 江舫喃喃, 像是自语, 又像是在和天地对话。 “上辈子,我什么都没有做到,一肚子想法到死还是想法。这辈子,不管结局如何,我想尝试一把,试试自己能不能在这个妖气乱舞的大夏国,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言尽于此,江舫盘膝端坐,闭眼内视。 找到气海穴所在,用意念控制真气冲撞穴位, 每撞一次,痛彻心扉,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揉碎,即使竭力忍耐,嘴角还是不受控制渗出血水。 “就是这样,痛楚!” 虽然疼痛难当,但江舫脸上反而漏出喜悦笑意。 李希说,世上有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而江舫觉得,比起上的疼痛,平凡甚至平庸的生活更让人难以承受! 一日复一日重复昨日,像是行尸走肉! 无力反抗,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自己从英雄变成爬虫,向着无尽的空虚和绝望蠕动! “这不是我想要的!” 江舫怒吼!体内真气狂轰气海,气海穴不堪重负、向内凹陷,露出一个指肚粗细的空洞!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全身气息倾泻而入! 嘭! 江舫头晕眼花,喷血晕倒,昏睡了过去。 “江舫!你还有心看电视剧?你上次才考八十分!八十分,到时候能上个三本?!看看人家刘航,人家常年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回到家就是做题看书!和人家刘航相比,你简直太让我们失望了!” 满脸怒气的母亲猛甩江舫一耳光,快步关掉电视。旁边的阳台上,父亲抽着低劣香烟,眉宇间带着无奈和哀愁。 “江舫!你听我说!不要报中文系!中文系毕业的时候不好找工作!你报计算机!计算机挣钱多!人家刘航就是计算机专业,听说毕业后能直接进入大公司工作,一个月能拿最少八千!咱家这情况你也知道,每月就靠你爸那点工资活,你能找到好工作,对家庭也是一种帮助。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还是想报中文,但你有没有替我们想过?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读书,为的不就是你以后有一个好前途?这事啊,就这么定了!” 母亲自作主张,在高考志愿上写下计算机三个大字,写完之后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拢嘴。父亲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低头抽烟,偶尔抬头,做错事般很快低下。 “江舫,你的简历我看过了,说实话,很一般。你知道的,我们是一家从事科技研究的新兴公司,市场前景很辽阔,来这里应聘的大学生也很多。在所有求职人员里,你各方面都不是很突出,所以研究岗位你不要想了,基础岗位可以吗?” 主管坐在桌子的对面,西装笔挺,金丝边眼镜下藏着市侩精明目光。本想拒绝,脑海里却浮现父母面孔。找不到工作,父母一定很失望吧? “江舫!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干不好?脑子里整天想的什么?就你这样还想升职加薪?去!把这份文件重新整理一下!还有那个程序,再好好修改修改!另外,再让我发现你有迟到早退情况,不管你什么原因什么理由,直接辞退!” 副主管妆容很精致,新买的高跟鞋也能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但,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刚加入公司不到半年,靠着和主管的不正当关系顺利升职,然后把其他员工当奴隶使唤。 “江舫!你” 江舫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所见,仍是李希家的院子,那颗之前被雷电劈成两截的枯树,仍好端端躺在一旁。 “原来都过了一夜了。” 想到梦中的回忆,想到那些回忆里的怒容,江舫轻声道“过去的江舫已经死了,现在的江舫,会替之前的江舫完成那些没有完成的事。” 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脑海里蹦出《悟空传》里唐僧西行前的话——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蒙不住我心, 我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我要这诸佛,都烟消云散。 “我是江舫。”江舫抬头,看着九天之上的黑云和黑云之上的九天“我将不负此生。”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望春楼 原地站了一会儿, 察觉到身体灼烧感已经消失, 明白这不是突破了练气中阶,而是重新回到练气初阶。 内息多少关乎到修行者的境界高低,内息越强,修行者所能达到的境界越高。反之,如果内息消散,修行者将遭遇跌境,严重者甚至会道陨人灭。 之前气息充足,勉强摸到练气中阶门槛,等气息进入气海,体内空空荡荡,反而变成了手脚无力的普通百姓。当然,从战力角度来说,这个普通百姓,远比之前的练气修士更加厉害。 实验应该还算成功吧,但江舫却没有特别兴奋。 梦, 梦里的前世, 前世的故人, 它们告诉江舫,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难关要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江舫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此间是信阳县,妖魔鬼怪横行无忌,城内城外皆有惨剧, 而信阳县只是东郡的一个小县,东郡之外还有大夏国,大夏之外还有苍茫,在那些地方,会有更加邪恶的妖魔、更加难缠的敌人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江舫自言自语,慢慢露出微笑。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回荡着人间饭菜香气。 在这看似普通的一刹,江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也做好了直面前路的准备,他终于从一个刚穿越来的毛头小子变成了志在天地的真正修行者。 修士,修道,修心。 心静,道自然生。 “雷来!” 江舫平静伸手,五指火热,指向天边游云。 轰隆隆隆! 雷声大作,五道儿臂粗细的电光在天空中四处窜飞,搅乱了漫天云朵!像一道耀眼烟花,震得城内百姓交头接耳、战战兢兢! “江哥!”李希脸色惨白走入院子“你看到了吗?一大早上的,就开始打雷。” “看到了,很好看。” “好看?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刚才好好端端的天忽然打雷却没下雨,这,是不是有妖魔在城内捣乱啊?” 妖魔? 江舫干咳一声,变换话题道“别管是妖魔还是神仙,你昨天干嘛去了?”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李希原本就很惨白的脸色更加凄惨“我求牛老大来着。” 原来是为了老猿猴的事。 昨天的审讯过程中,碍于老王的强大压迫,黄皮子交代了老猿猴的藏身地。明天,老王和牛一就要带人,去城外的深山老林搜寻抓捕捣乱猢狲。 信阳县规模不大,民风也较纯朴,除最近的无头女尸案和黄皮子老猿猴外,很少发生大案要案。无头女尸案线索缺失无处下手,只好暂时闲置,而老猿猴是一个货真价值的通灵境界妖兽,能和这样的妖兽正面对战,是每个衙役梦寐以求的渴望。 只要抓到老猿猴,哪怕在交战过程中没有亲自出手,也是茶余饭后的绝佳谈资、升官发财的绝佳业绩。 李希身为衙役,自然也想参与此次行动。无奈牛一态度强硬,说李希刚苏醒身体虚弱,不适合再次犯险,以“有恙”为由批了李希三天病假。 “这不挺好吗?”江舫笑道“刚好回来和我作伴。” 听了这话,李希脸色明显好看许多,又闲聊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江哥!咱今晚去望春楼吧!” 望春楼? 江舫心中微动,以他的文学造诣,望春楼应该是一个合法妓院。 前世穷困潦倒,只有几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连女人是什么滋味也没有尝过,这次是命运在奖励自己? “听名字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去。” 江舫摇头拒绝。 现在的他是一个修行者,修士要洁身自好,况且他昨晚才修炼成功,今天还需要继续练习练习。 “江哥,望春楼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希解释道“望春楼里确实有许多姑娘,但这些姑娘都只唱曲不陪客,和桃花院那些女人不一样!”又摆出一副悲怜表情“望春楼里的姑娘都是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她们就靠唱曲生活,如果咱们不去听,那她们靠什么吃喝?” 见李希去意已决,江舫只好点头明天陪他去。 来这里有些时候了,一直为鬼魂的事忙前忙后,趁这个时间放松放松,劳逸结合也是好事。 “不就是听曲嘛,江哥陪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欣赏能力有限,姑娘们弹的曲子未必能吸引我,到时候要是在房间里打瞌睡打呼噜,你可不要责怪江哥煞风景。” 两人嘻嘻哈哈又聊了一会儿,听阿嬷在后面招呼吃饭,并肩朝客厅走去。路过那颗枯树时,江舫撒谎说这是雷劈木很值钱让李希抽时间打把家具,李希连声说好,并没有怀疑身边人就是罪魁祸首。 李家是信阳知名富豪,客厅自然也装饰奢华,以江舫眼力,李希身价应该与赵无极不相上下。这让他越发奇怪李希进衙门的目的。 因为连主带仆一共才四人,前些天阿嬷做好饭后大都直接带到卧室,这次为庆祝李希平安苏醒,特意将饭局安排在并不经常使用的客厅。 九菜三汤,一瓶酸甜梅子酒,老王也赫然在列。 江舫一落座后也不客气,架起筷子先每样尝一口。 别说!这老嬷手艺不比赵无极家大厨差劲,难怪能成为李家第二人。说来惭愧,第一次见到阿嬷,误以为李希有恋母情结,不然怎么会“独善其身”?这时吃了老嬷精心准备的饭菜,之前的误会顿时变成了羡慕。 有钱真好! 前世江舫工作劳累之余,总爱幻想自己中了双色球后要怎么挥霍,那时的想法是,顿顿麦当劳肯德基,时不时再来几个鸭脖鸡腿烤串啤酒。现在看,真是一个井底之蛙! “等以后有了钱,先给老王买一片烟叶田,再给店小二来一个大酒店,最后,买一间很大很大的院子,院门口放着赵无极那样的石狮,屋子里站着阿嬷这样的煮饭婆” 想到老王等人心满意足、对自己点头哈腰,江舫忍不住笑出声音。 “这么好笑?”老王用筷子狠敲江舫“嘴巴别张这么大,别把唾沫星子喷里面了!你不吃老头还要吃呢!” 脸色阴沉,似乎很不开心。 “这老头怎么了?”江舫心中奇怪。 昨天在院子里聊天时还有说有笑,听到《九天大衍决》后就上演川剧变脸,现在到饭桌上也不给自己好脸色,难道老头子也想去望春楼? “老王。”江舫试探道“要不你给牛一说一声,明天别管那老猿猴了。咱们三个去望春楼喝点小茶听点小曲,李希说了,那里的姑娘又清纯又骚劲,最喜欢你这样有阅历有故事的沧桑男人。” “这就是你的修炼?满脑子脏东西,你能练出什么?”老王冷眼扫视江舫,脸上露出十分罕见的讥讽笑容“老头早说了,你不是修行的材料,还什么九天大衍决,呸!” 一口浓痰吐向江舫。 幸好江舫早有准备,头一歪,于刻不容缓之际躲开痰水“老王好好吃饭!” “老头吃饱了!走了!” 老王背负双手,阴阳怪气走出屋子。 “这老头怎么了?”江舫看向李希“他以前也会这样吗?” “嗯。”李希见怪不怪道“老王嘴硬心软,看到不满意的事就爱发脾气,发完脾气后抽两口旱烟就好了。” 江舫心中稍安,坐下来继续吃喝, 等老嬷离开,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望春楼不得不说的故事,最后酒饱饭足,勾肩搭背离开客厅。 又和李希闲聊了几句之后,江舫便回房了。 昨晚虽然有惊无险的验证成功了《九天大衍决》的可行性,但是出于谨慎目的,他还得再花一天时间好好再研究一番。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花魁 清晨。 阳光透过窗楞,将屋子染成金黄之色。 听外面不知名鸟儿喳喳乱叫,江舫从睡梦中醒来,先坐在床头闭目练气,三个周天结束后将内息灌入气海。又找出放在一旁的火石,轻轻催动,缕缕真气从气海游至手腕,意念所致,火石冒出一团耀眼蓝焰。 “魔幻现实。” 看着掌心处有生命般上下跳动的火苗,江舫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 等火焰熄灭,定了定神,穿衣下床走出房间。 今天衙门要搜捕作恶多端的老猿猴,为防夜长梦多,老王于日出之前就已离开;煮饭阿嬷要去城西挑选新鲜果蔬,做好饭菜后也挎着篮子出了门。此时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江舫与李希两人。 “江哥。”李希将菜碟推向江舫:“赶紧吃,吃完咱们出发。” “出发?” “你忘了?昨晚你答应我,今天要陪我去望春楼。” 望春楼? 江舫哦了一声,埋头吃饭。 昨天事情太多,连梦中也在修炼九天大衍决,李希要是不提,他还真把这件事忘了。 吃着,李希为江舫介绍望春楼的相关情况。 信阳县规模不大,城里面的休闲场所相对匮乏,能叫出名字的娱乐会管更是少之又少。数一数,一共只有桃花院、东风居、望春楼三家。三家之中,桃花院是一个妓院,里面是姿色中下的失足妇女;东风居是一个赌场,里面是汗臭冲天的赤膊壮汉。 李希洁身自好,失足妇女不是他的目标;家财万贯,对东风居也不感兴趣。 算来算去,只有望春楼,才符合他清纯富二代的身份。 相比桃花院和东风居,望春楼里的姑娘大多念过私塾读过一些诗书,又擅长琴棋书画,相貌也比寻常女子精致,是公子贵人放松身心陶冶情操的不二之选。李希这些年心事重重,烦闷无助时,便常去望春楼寻找慰藉,对他而言,那里是除李府之外的第二港湾。 “你不应该叫李希,你应该叫韦希,韦是韦小宝的韦。”江舫放下碗筷,抹了把嘴道:“走吧,带江哥去你的后宫转转。” 望春楼坐落在双阳路以南,是一座高三层的红木小楼,屋檐四处用五色丝绸系着精美铜铃,微风吹动铜铃发出悦耳叮咚,以此彰显设计者的小清新小讲究。离了老远距离,就看到几十个老少年们聚在楼前眉飞色舞,等走近几步,更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说笑—— “王公子才高八斗,曾受东郡名士亲自指点,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张花魁的座上宾便是王公子了!”一位年纪在三十左右、穿得体白色长衫的男子摇晃手中折扇,看似在讨好,眉眼却隐有敌意:“传说张花魁姿色卓绝,寻常男子看一眼便要失魂落魄,王公子可得小心了。” “张公子不必过谦,据王某所知,张公子是东郡诗词大家黄老爷子的得意门徒,已尽得黄老爷子对仗真传,今日张花魁的贵席非张公子莫属!”另一位年纪与张公子相仿、穿黑色长衫的男子颔首行礼,看似在恭维,脸上却隐有傲意:“听说张公子最近受了风寒,等会儿见了花魁可得当心,免得她趁你病要你命勾走你的小魂。” 说完,对视而笑,一副“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的潇洒。 过了片刻, 在江舫与李希刚走近人堆的时候, 望春楼三楼某房,窗户从里面推开缝隙,一条大红绸缎瀑布般悬挂而落,上面鸳鸯戏水活灵活现,但更吸引人注目的是八个秀气金字“文采之巅、望春之畔”。众人本就喧闹不休,见这八字后更精神抖擞,一个个蹦着跳着仰着脖子张望,恨不得身生双翅一跃而起穿过缝隙直达闺房。 “他们这是干嘛呢?”江舫有些疑惑:“文采之巅望春之畔又是什么意思?” “斗诗呢!今天有好戏看了!” 李希神色激动,一边张望一边解释。 作为城中仅有的两家服务场所,为了在和桃花院的争斗中脱颖而出,望春楼别出心裁根据自身特色推出了一系列“周边活动”,其中最为大众追捧的就是“斗诗”——来望春楼消费的多是自命不凡的城中公子,如果两位或者两位以上的公子同时点中一名姑娘,那为了争取该姑娘的归属权,两位公子要当众作诗作词battle,获胜方带姑娘开房,失败方回家磨炼手艺。如果同时看中某姑娘的公子人数过多,battle就变成选秀,斗诗升级为斗诗大会。 “这得多饥渴啊。”看着周围上蹿下跳的公子哥,江舫哭笑不得:“平时都没见过女人?” “江哥你错了。”李希指着虚掩的窗缝,眼里神采奕奕:“他们要争的,不是一般姑娘,是张花魁!”可能是太过激动的原因,说话声音有些轻微颤抖,若不是裤裆无恙,江舫真想为他介绍九芝堂不含糖六味地黄。 张花魁真名叫张仁花, 没有人知道她以前住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以前做过什么, 她就像是一阵风,于数月前轻轻飘进望春楼,成为望春楼独一无二的至高花魁。并于一日之后取代自家老婆,成为城中万千糙汉最想得到的女人。 “倾城?这么夸张?” 江舫忍不住质疑, 二十一世纪美容研究表明,古时候空气干燥不利于皮肤保养,所以越靠前的朝代美女质量越低。大胆推测,杨贵妃是唐朝美女,史官形容她“白皙丰腴”,也就是个稍白了点的胖妞;貂蝉是东汉美女,史官形容她“美若惊鸿”,也就是外表不够出众要靠其他事物联动联想弥补;西施是战国美女,史官形容她“眉目含情”,也就是浑身上下只有眼睛稍微像点样。 从这个角度,张仁花张花魁的姿色,大概等同于你同班百分之八十五的女同学。 这也很符合常规逻辑——在一个“穿上军装安能辨我是雌雄,卸下军装贴上花黄就能出门迷倒一片”的蛮荒时代,只要你稍微耐看点,就能被发情期的雄兽当做天仙。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不爱黄金只爱才 “别看了。”江舫拉扯李希袖子:“你不是想听曲吗?咱们赶紧进去吧。” “江哥,你真以为我就想听个曲?”李希站着不动,脸上露出猥琐笑容说道,“实不相瞒,我早知张花魁今日接客,这才带江哥过来碰碰运气。” 李希接着指着周围众人小声道:“这几天我闭门不出,潜心准备了一首小诗,如果运气不错侥幸获胜,我就能和花魁有一个单独私会。” 妈呀, 还闭门不出潜心准备, 至于吗? 真应了那句老话——为生为死,为奋斗一辈子。 本想拉李希离开,无奈对方一脸真挚抱着身边柱子死活不松手,江舫只好舍命陪君子,倒要看看这些所谓的城中才子能做出什么样的大作。 又过了片刻,等人群稍微静了一点的时候,楼里面走出一位年约四旬的美妇,正是望春楼掌柜王姨。 只见王姨出来后,见众人面露期待,嘴角一笑,弯腰行礼说道:“有劳各位公子相候,张姑娘说了,她不爱黄金只爱才——” 话没说完,人群再次爆炸了起来。 “我就是张姑娘要找的才子!!!” “什么你是,是我是!”“对!我们都是!” “不!只有我是,我是!” “哎呀,各位公子太热情了。”见众人争先恐后面红耳赤似乎人形元宝,王姨喜得合不拢嘴:“既然大家这么热情,那咱家也不废话了,还是以前的规矩,八轮四绝双王,谁赢了,谁就能喝到张姑娘亲手泡的花茶!” 趁人群呼喊雀跃,李希为江舫解释八轮四绝双王。 所有人分为八个区域四大阵营,彼此斗诗选出四位优胜者, 四位优胜者两两对决,获胜者携手进入华山之巅, 最后由张花魁亲自出题,两人中先过关者为胜,若都不过关,那刚好下班休息。 “难度很大啊。”江舫啧啧称奇:“想见她得过五关斩六将,这张妞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啊。”听到张妞二字,附近众人纷纷转头怒视,也幸好都是公子,自重身份,不至于当众挽起袖子骂街斗殴。 规则已定, 剩下的,便是残酷的淘汰、羞耻的炫技。 架不住李希的强烈邀请,江舫也报名参战,被分到了藏有张公子王公子两位卧龙凤雏的“死亡之组”。 “完了完了!”看到小组名单后,李希神色颓唐,脸露司马衰相:“运气不好,运气不好。” “怎么了?”江舫明知故问。 “他们。”李希指着不远处的张王:“张公子和王公子都是城里有名的才子,和他们斗诗,我根本没有胜算。”说罢憔悴坐倒,眼中又是悲愤又是无力,不知情的还以为张王给他带了绿帽。 “你就这么想见张花魁?”江舫吃一堑长一智,不敢直呼张妞;“你们不是一路人,就算见了她你又能怎么样?” “也不是非见不可,但这首诗是我精心准备,本以为可以成为四绝之一,唉。”李希悠悠叹气,眼圈微红,像受了委屈不敢告诉老师的小学生。看得江舫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自己多少也是李希的大哥,不能放任李希自生自灭,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把你写的诗念一遍,我给你参考参考。” “江哥懂诗?”李希惊了。 “谈不上懂,算是精通。”江舫延续自己的“低调”:“反正你等会儿得当众献丑,现在念一遍就当临阵磨枪。” “好。”李希点头,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小心展开,一字一句道: 花魁之名动信阳,小生深情难思量。 朝思暮念泪成行,见不到人心发凉。 读完,期待地看着江舫:“江哥,还可以吧?” 这,肿么硕呢, 以江舫有限的古典文学常识来看,这四句除了结尾押韵,整体没有任何值得点评的地方,它算不上诗,甚至算不上打油诗,只能算是一个顺口溜。 “还不错。”江舫本想修改,转念一想,这是李希闭门苦思精心准备的大作,如果把它说得一文不值很可能会扼杀李希自信进而影响后续人生,便夸道:“诗词讲究是一个势,许多诗词单看文字内容并不出彩,但若大声诵读,自有别样滋味。你这首诗整体还算可以,等下先别管其他人怎么样,上场后勇敢一点,读出来你就赢了。” “谢谢!”李希十分感激:“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话间, 那边已经开战, 最先登场的,是一位身穿鹅黄短衫的小胡子,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前面空地,先不念诗,先抬头看天,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意境到了,扯着破锣嗓子吼道:“花魁花魁你真美,为你我已心陶醉。只要你能拉我手,一生一世一起走。” 卧槽! 江舫没有心理准备,听得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尼玛也太直白了,连顺口溜也不如!文学造诣基本为零! “怎么样?”小胡子念完之后面露得意:“是不是写得很好?” 奇怪, 很奇怪, 听完小胡子的情诗和自恋后,在场众人不但没有哄堂大笑,相反,不少人露出自愧不如的孙子相! “赵公子果然才富五车。”静了一会儿,另一名满脸痘坑的猥琐男闪亮登场:“但,我这首诗未必会输。听好了!”走到胡子男身侧,摇头晃脑:“花魁是花我是我,我爱花魁花爱我。花魁之色动城郭,我胸才气惊整国。” 卧靠,要受不了了,江舫必须拿小拳拳死命捶打胸口才能让自己从恶心欲吐的感觉中走出来。 花魁是花我是我, 这一句简直精髓,直接让整首“诗”拉胯成翔!文学造诣基本为负! 在痘坑男念完后,不少人轻松发笑,走出了之前小胡子造成的压力阴影。从表情判断,在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公子,作诗水平大概在痘坑男和小胡子之间,若放到现代,属于必须重新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文盲群体。 相比之下,李希那首顺口溜,起码顺口!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长相思 海选阶段由大众打分,在场数十公子支持小胡子的站左边支持痘坑男的站右边,最后统计结果,小胡子以三票优势险胜成功晋级。 “多谢大家捧场。”小胡子抱拳捧场,得意洋洋道“不知接下来有哪位公子敢出场挑战?”根据“游戏规则”,先胜者为守擂方,如果无人挑战则守擂成功,可直接进入下一轮四绝行列。 文无第一,何况大家都是奔花魁来的,谁也不愿意在佳人眼前丢面儿,不等小胡子再说,人群里同时走出两名大将,先自报家门姓名然后引颈向天歌“信阳花魁甲天下,我的心意比天大”“望春楼下是我家,近水楼台我摘花” 江舫在旁边听得头皮发麻、兴趣缺缺。 又过了一会儿,轮到李希出场, “江哥。”李希脸色蜡黄“我去了。” “你是去念诗不是去拉屎,脸色自然点别这么臭。”江舫提醒“记住我刚才说的,自信!勇气!” 李希嗯了一声,深呼吸来到空场处。本想张嘴高呼,抬头看见面前乌压压一片观众,从江舫处借来的底气瞬间荡然无存,抖抖索索掏出怀里纸张,结结巴巴道“花魁之名动信阳,小生深情难思量” 好不容易念完,脸色已涨得通红,不等宣布结果便灰溜溜小跑回到江舫身边“江哥,我不行。” “你是个男人,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我是个男人不假,但作诗这种事我真的不行。”李希急得额头冒汗“江哥你知道我胆子小,这次就别逼我了。” 见他这般废物,江舫也懒得浪费口舌,转头继续观看直播。 因为李希退赛,之前的守擂方空场获胜,正是那位开赛前便牛逼闪闪的张公子,眼下他面带逼人傲气,用鼻孔扫视还没登场的众人“哪位敢来应战?”余下数人多半知根知底,知道自己不是张公子对手,听张公子叫阵纷纷低头惭愧,只有王公子鹤立鸡群,踮着脚用下巴和张公子鼻孔对视。 “王公子,早知你我今日必有一战,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张公子冷笑“请吧。” “客气。”王公子当仁不让上前几步,与张公子并肩而立。两人一黑一白,眼中杀气煞气并存,猛一看真有点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的气势。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后,王公子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压着声音缓缓道“花魁本应天上有,为何人间望春游。登天莲足随云走,入楼拨琴星霜手。”脸上神情陶醉至极,念完还不忘冲众人道“这首《咏美》是我毕生灵感所在,哪位点评一下?” 无人回应, 除江舫外,所有人都被王公子才气震成土鸡瓦狗。 “张公子?”见大家如此反应,王公子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转头有恃无恐道“你猜咱俩谁能赢?” “你赢了。”张公子垂头丧气“想不到你竟能写出如此绝句,我不服不行。”夹着尾巴铩羽而逃。只等这时,人群才爆发如雷掌声!掌声经久不绝!既为王公子喝彩也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有幸亲耳听到了一篇可以流芳千古的好诗! 群众反应如此热烈,作为主角的王公子自然十分受用,哈哈大笑,边笑边走向其他小组,想观摩一下其他组优胜者的实战训练以应对接下来的四绝争斗,结果刚走两步,一个声音道“还没比完呢,王公子哪去?”回头一看,竟是之前退场的李希。 “李公子言之有理,是我疏忽了。”王公子笑眯眯回了一句,冲还没登场的众人道“哪位愿意出来一试?” 众人连连摇头、摆手“王公子说笑了!有你珠玉在前,我们根本不敢献丑!” “现在可以了吧?”王公子再次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转身继续前进,没想到李希不依不饶“别人不敢,我江哥一定敢!我江哥才高八斗,做出的诗一定比你们都强!” 江哥?王公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有哪位江姓公子擅长作诗,正迟疑着,见李希拉着江舫站了起来。扫了一眼,这位江公子面有菜色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各种维生素不达标,连吃饱饭都成问题,还才高八斗?本想拂袖而去,转念一想,这个江公子多半也是滥竽充数的半吊子。既然是半吊子,何不顺手捏爆这个软柿子? “江公子。”王公子冲江舫招手“我等你哦。” “额。”江舫迟疑道“我可以弃权吗?” 作为接受过高等素质教育的现代化四有新人,他不想陪这些白丁耍猴戏,对所谓的花魁也不感兴趣。来望春楼本就是陪李希散心解闷,既然李希已惨遭淘汰,何不回去继续修炼《九天大衍决》?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离开?”王公子听出江舫话里的“示弱”之意,脸上笑意更浓,冲众人眨眼道“各位,江公子才高八斗,做的诗比咱们都强!你们想不想竖耳聆听江公子的大作?”众人会意,齐声呐喊,让江舫必须登场。 “好吧。” 既然推辞不过,那就象征性露一小手吧。 江舫漫步走到空场处“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本来想把这个能和花魁亲密接触的机会让给你们,可惜你们不领情。既然如此,那我摊牌了,我的本名叫江舫,我的艺名叫诗仙!”在大家面面相觑中,朗声道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在长安。” 这首《长相思》是诗仙李白巅峰时期力作,无论是内容还是意境,都几乎完美无瑕。在场众人虽然不擅作诗,毕竟也读过私塾,虽然无法捕捉诗里每一处精妙,至少也能分辨出高低优略。总之,在江舫念完之后的半分钟里,全场包括王公子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好诗。” 不知过了多久, 楼里面传出一清丽女音,听起来正是张任花张花魁之声。 花魁难得亲自点评,王公子自然是一败涂地,但他并不甘心,指着江舫道“我不相信你能做出这么好的诗!除非你再来一首!” 才学如同库存, 再才高八斗,也有江郎才尽那一天, 所以古往今来,许多杰出才子在留下几首脍炙人口的大作后,往往人间蒸发不再有新作问世,事实上这些才子都还活着,都还在作诗作词写文章,可时过境迁他们已经写不出当时的水平了。 江舫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算侥幸踩狗屎写出一篇《长相思》,其余也必定比不上王公子那首《咏美》,众人对此心知肚明,对王公子自然也小看了几分。 “看来王公子输得很不服气。既然这样,那好,那我再来一首。” 见王公子气呼呼如同战败了的公鸡,江舫心中好笑, 虽然姓江, 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江郎, 江郎孤军作战难免才尽,而他,脑子里装着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宝库!不管是李白杜甫还是居易清照,随便扔出来一个就能秒杀全场!不要说抄袭可耻,天下文人是一家,你抄我来我抄他,在这既没有李白也没有杜甫的仙魔世界,他江舫就是独一无二的诗仙!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考虑到花魁性别,江舫特意选择了一首诉说思念之苦的《秋风词》。不用说,念完之后又是目瞪目呆、鸦雀无声,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王公子直接哭啼啼抱头鼠窜! “江哥!”李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你写的?” “不是我写的,是你写的。”江舫抚摸李希脑袋,像耶稣抚摸世人浑身上下都露出天使般光芒“你不是不擅长写诗吗,这两首诗送给你了,以后你可以对别人说这是你写的。” “这,这不好吧?”李希又是惊喜又是为难“你姓江我姓李,你写的诗真的能送给我?” “你要感谢你的父亲,如果你不姓李,我还真不打算送。”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想了想,江舫笑声道“如果你觉得受之有愧,可以把自己名字改一下,把希改成白。”不理满头雾水的李希,转头冲傻愣在一边的众人道“王公子已经走了,你们有谁想和我比一把?” 众人如临大敌,齐齐退后! 那边,已经决出胜负的“三绝”,也面露惊恐! “江公子。”清丽女音再次出现“不用比了,他们远不如你。” 听到远不如你, 所有人都露出如释重负轻松表情! 包括不久前还野心勃勃妄想通过文采撕破花魁裙摆然后在床上贴身指点的三绝! 太可怕了! 那两首诗太可怕了! 绚烂如烟花,神情如汪洋,简直不是人能写出!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你发现了什么 “江公子。”女音继续道“以诗词为栏,只想挡住那些胸无点墨的庸人,江公子才学无双,妾身钦服。只要江公子能够回答妾身接下来提出的问题,妾身愿意亲自为公子研墨。” 声音又轻又柔,仿若金石丝竹,让人忍不住猜测声音背后是怎样一张玉脸,那句亲自研墨更逗得大家立刻出现生理反应,不少人眼露迷离,似乎想到了某画质不够高清的动作肉搏马赛克教育片。 “姑娘请出题。”江舫不知道对方要玩什么鬼把戏,不敢太过托大。 “刚才听公子作诗,两首都是男女情爱,可见公子情深义重。不知公子可有其他秒句?如果妾身以送别为引,公子可能即兴作句?” 即兴创作? ? 没问题啊! 江舫假装沉吟,借机偷瞄楼上窗缝,无奈缝隙过于狭窄光照不足,无法看到说话之人长什么样子。沉吟了一会儿后,摇头晃脑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前面两首,考虑到花魁已“面世”三月有余,可以解释是江舫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精心设计,虽然成诗绝妙,也算不上惊世骇俗。此刻临场发挥,只用几个呼吸功夫便做出一首定制大作,简直匪夷所思! 三绝本来心中下劲,想着回去后找名师指点,下次一定打败江舫找回面子,现在听得涕泪齐流,恨不得当场跪倒拜江舫为师! “江公子。”女音轻笑“你可以进来了。” 条幅收起,楼门敞开,十多位如花似玉的歌女分列两旁,欢迎江舫造访。 “江哥!”李希看起来比江舫还要激动“你帮我好好看看,出来之后好好给我说说花魁长什么模样!” “你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这还闭门为她写诗?总不能听她声音就爱上她了吧?”江舫哭笑不得;“万一她是乔碧萝乔妈,你不得买块豆腐撞死?” “乔碧萝是谁?碧萝碧萝,听起来似乎长得不错啊?” 屋子虚掩,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清幽花香, 可能是经过精心布置,连窗纸也换成了梦幻般的桃红色, 推开门,看到地上铺满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花海里躺着一个身穿半透明白纱的妙龄少女,她低着头研墨,江舫能通过她的黑发看到下巴下的牛奶色沟壑。 “江公子。” 听到门口脚步,少女缓缓抬头, 一瞬间,江舫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这不是那个曾经扮演过妲己的女演员嘛! 再一看,好家伙!身材玲珑有致、肌肤白皙无暇,脸上挂着欲说还休的浅笑眼里藏着柔情制成的蜜钩,比那个素以妖艳著称的女演员还要诱惑! 之前以为张花魁最多是班花水平,现在江舫要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事实证明,哪怕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也能出现又软又甜的江南水蜜桃! “江公子。”少女被江舫盯得脸蛋微红,象征性抬起玉手护住自己领口“别愣着啦,来,坐我身边。” “好!” 江舫也不客气,反手关门后,迫不及待跃到少女身边。 哇! 香! 比花香更香的,是少女身上体香! 江舫也懒得伪装,直接大口深呼吸,之前在门外顶着太阳看一群老少爷们尬诗弄得一身臭汗,对比现在真是天上地下! 可能是呼气哈到了少女的脖子,少女咯咯笑了起来“江公子你干嘛,你弄得人家好痒啊。” 吐气如兰! 见江舫洁身自好,少女脸色微变,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公子不喜欢奴家?” “张姑娘。”江舫不敢正脸看她,歪着头盯着地上的花瓣道“咱们素不相识,只因诗词才得缘聚会。你要是想谈论诗词,我欢迎,你要是想做点别的,那我真承受不住。” 说完他自顾自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是惹人非议,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会趁人之危对姑娘心存歹念。” 这番话算是表明立场, 听他这么说,少女楞了一下后,忽然露出轻笑“江公子,你可知道你刚刚逃过一劫?”不等江舫疑问,继续道“世间才子多半风流,许多道貌岸然之辈利用才学祸害无知少女,如同禽兽。” 江舫后知后觉“所以这是一个局?” “是的。”少女点头“若江公子一进来便对我动手动脚,我自有手段让江公子付出代价。”莞尔一笑,从旁边花瓣下拿出衣服披上“既然江公子不是性情风流的登徒子,我自然也不是生荡的小女子。”穿好衣服,变戏法般从放置纸笔的桌子下取出翠绿茶壶和两个小小酒杯“之前冒犯公子,仁花以茶代酒赔罪。” 茶自然是上等的花茶, 但江舫心中疑惑,直等茶水饮尽也没品出里面的花香, 据张仁花之前所说,如果他心存恶意,她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这可奇了,屋子里并没有剪刀一类的利器,她一个柔弱女子即使拼命挣扎,又能把他怎么样? 说话间,张仁花把桌子上的宣纸重新整理,玉手握着狼毫轻笑“江公子,你之前那首美人诗我很喜欢,想把它摘抄下来留作纪念,不知公子可否再诵一遍?” “没问题。”江舫一口答应,见张仁花举笔等待,开口道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在长安。 他念一句,张仁花写一句,郎才女貌,想来古时红袖添香不过如此。正感慨着,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恨不寻常一幕,心中震撼赶紧仔细打量,果然在张仁花身侧看到了若有若无的淡淡青色。 《道经》有云,鬼为晦暗妖为青,人为阳来邪为阴, 正常人的身边绝对不会出现淡青之色, 难道张仁花是妖精化身? 想到这里,江舫收尾那句“在长安”声音里稍微有些颤抖, 从穿越到现在,排除河下游鱼,他只见过黄皮子和老猿猴两个精怪,一个擅长制造幻觉一个能寄身于门神壁画纸上,都是通灵境界修为,给当时的众衙役带来不少麻烦。 而能幻化为人形的妖,最少也是道基水准。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张仁花张花魁,她很有可能是远比黄皮子更凶更残暴的大妖! “靠。”江舫心中叫苦,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早知道望春楼里蹲着这具大佛,当初说什么也不该答应李希。面对道基妖精,就算他已经达到练气中阶身上还穿着老王亲手打造的“软猬甲”,正面对抗也肯定难逃一死。 “江公子?”听出江舫声音里的不安,张仁花轻笑转头,眉眼间仍是那么甜美“这首诗写的真好,它真是你写的吗?”低头指着纸上秀丽文字“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能写出这两句的,应该经历了不少沧桑变迁,公子年纪轻轻,实在不像能写出的样子。” 完蛋! 本来还计划着用才学博取对方仰慕然后留自己一条小命,没想到对方竟然看破真相。不愧是成了精的妖,眼力真毒! “张姑娘慧眼如炬。”江舫不敢在对方面前硬装,硬着头皮解释道“写这首诗的,是一位前朝诗人,我今日慕名拜访,得知姑娘爱诗,便把诗人搬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打量张仁花脸上表情,见对方听得入神,赶紧继续“这位诗人姓李名白,一生遭遇起起伏伏,正应了姑娘那句沧桑变迁,这首长相思便是诗人酒后所做。” 趁张仁花没有注意,抓紧时间再次打量, 这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身上果然有妖精淡青! 怎么办? 怎么办?! 是逃跑还是周旋?或者拿命硬抗以身证道? 脑中几个年头电光火石般划过, 自己是练气中阶,距离对方差了整整一个大段,逃跑的话只怕还没跑出门就被恼羞成怒的对方吸干洗净。拿命硬抗也是同理,差距过大,连出手机会也没有,死的灰头土脸又何谈证道? 那就周旋! 就像上次赵无极家女鬼那样,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杀出一条血路”! “张姑娘。”考虑清楚后江舫瞬间轻松了许多,毕竟现阶段,相比道术对自己的言辞更有信心“看起来你似乎对这首长相思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我给你讲讲诗人的故事?” 本以为张仁花会点头说好,没想到对方摇了摇头后,问出了一个堪比炸弹的问题“江公子,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你发现了什么?”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身份 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 因为发现你是妖,担心你一言不合对自己痛下杀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一定不能这么说。闻听张仁花问话,江舫小心收回眼神,文质彬彬道:“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是吗?”张仁花呵呵而笑:“那公子有没有发现仁花和其他姑娘有一些不一样?” 上个问题是炸弹, 这个问题简直是核弹! 就差裸问出“江公子,你有没有发现我不是人”。 明知张仁花怀疑自己看出她有问题,江舫仍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说张姑娘和其他姑娘有哪些差别,那,一定是张姑娘比寻常女子更优雅知性。” 说出“优雅知性”时,江舫脸上稍微有些泛红, 真羞耻啊! 为了活命,什么马屁都拍出来了。 “谢谢江公子的恭维。”张仁花眉眼眯起,笑得比真花还要娇艳:“不过我还想问江公子一个问题。” “张姑娘请讲。”江舫进退两难,苦笑支撑:“江舫知无不言。” “江公子,此间妖魔横行,寻常百姓听到妖魔二字大多谈虎色变,一些江湖客修士更是把妖魔当做欲除之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张仁花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柔,但江舫愣是从轻柔的声音中听到一丝冰凉杀意:“江公子不是俗人,不知江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盯着她看?这是一个试探或者威胁,可以很轻松糊弄过去。 第二个问题,和其他姑娘有哪些不一样?这是威胁升级或者警告,就算回答错误也不至于不可挽回。 这个问题, 牵扯到“种族斗争”和“阶级矛盾”, 一旦回答错误,等待自己的,可能不是简单的生或死,可能要被当成吸成人肉干! “张姑娘,你这个问题很深刻,所以我必须谨慎作答。毕竟是一人之言,待会儿万一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张姑娘不要责怪。”江舫先给对方打一根预防针,然后拂袖正色道:“先有阴阳,阴阳交融而生万物,万物初生本无善恶之分,成魔成佛都在日后一念之间。初为善,历经不平事,心生怨愤,便逐渐成恶;初为恶,历经真挚,心中烦躁消减,自然为善。所以无论妖魔还是鬼怪,无论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有好有坏。这些好或者坏也不是凭空得来,而是经过了漫长的生命历程成长轨迹所种下的因果。简单来说,想知道一个妖精或者一个人是好还是坏是佛还是魔,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所谓日久见人心,只有亲自接触过才能做出客观评价。” 话说完,江舫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觉这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言辞之中正气爆棚,宛如文天祥再世、岳武穆复生!就算对方想杀他也挑不出话里毛病:“这就是江舫的答案,不知张姑娘意下如何?” 张仁花娇嫩白皙的脸蛋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不说话,江舫自然也不敢催促, 屋子里一时变得静默, 没有声音的搅杂,花香更加浓郁,如梦似幻,让江舫不由自主想到很多年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江公子。”在江舫心神摇曳之际,张仁花终于有了表情,她在笑:“你知道吗?你又逃了一劫。” 还能不知道吗?后背都差点被冷汗浸透了! 不过她这样说,证明江舫已经彻底安全! “张姑娘何出此言?” “江公子。”张仁花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后裙摆无风自动,露出一条白绒绒的狐狸尾巴:“我便是传说中的妖。” 狐狸精!? 我去,难怪之前那么妖娆! “啊呀!”江舫假装吓了一跳,蹲在地上捂住眼睛道:“张姑娘!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你,你,你赶紧把那东西收起来吧!” “此间就你我两人,而我已告知你我的真实身份,所以为什么要收起来?”张仁花娇笑吹气,笑吟吟的道。 地板上花瓣打着转飞了起来,像是一只只蝴蝶,围着她欢快舞蹈,而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也俏皮地翘到江舫鼻前。 “江公子,你不必伪装了。”张仁花用尾巴挑逗江舫:“事实上,你一进屋我就知道你是修行之士,除此之外你还有一双不可多得的火眼金睛。你一定早发现我是妖了对不对?” 潜伏失败! 江舫只好承认:“是。”默运内息,一旦对方有翻脸的意思立刻先下手为强:“我看出你是妖,我知道我不是你对手,所以一直周旋寻找脱身机会。” “既然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为何左手仍摆出掐诀姿势?”张仁花脸上笑容不减,声音里却多了一丝萧杀:“江公子,你可知何为道基?” 说罢, 袖子挥舞, 漫天花瓣瞬间滴溜溜转个不停,血滴子般,将四周空气切割成肉眼可见的条状! 道基对应人类筑基,道有千种变化万种神通,而千变万化不离其中,所谓道基,道之基业也!只有达到这个水准的妖兽才可以化形为人,只有达到这个水准的修行者才可以自称修士! “明白了。”江舫点头,放弃了手上的准备活动, 对方不想伤他所以彰显实力让他放弃抵抗,身为聪明人,江舫必须有“借坡下驴”的觉悟:“张姑娘,刚才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在意。” “江公子客气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妖,任何修行之士见了我都会心生警惕,只是不知你刚才所言,是真是假?”张仁花盯着江舫的眼睛,郑重问道。 “天地可鉴,刚才我句句发在肺腑。”江舫赶紧摆明立场,这话他倒真没有说谎,他对妖根本没成见,要知道他穿越来之后,还是一只鱼妖救了他的性命。 张仁花盯着他的眼睛,见江舫眼睛清明,这才相信了他的话,说道:“江公子,你我能够坦诚相对,也算一种缘分。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疑难问题,尽可询问。”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那有鬼 疑难问题? 江舫想了想,还真有。 “张姑娘,你既是道基妖灵又在望春楼呆了数月,对城中鬼邪之事一定不会陌生。我目前在衙门当差,这些天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案子。”将无头女尸案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询问张仁花可有相关线索。 预想中,有两种可能, 要么知道要么不知道, 没想到张仁花给出了第三个答案,她先定定看着江舫,看了一会儿后缓缓摇头“江公子,实在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上忙。” 不正常!这个反应很不正常!若是不知道,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帮不上忙,说明她知道凶手是谁! “张姑娘!”江舫这些天被无头女尸案弄得焦头烂额,四处摸查找不到可用线索,此刻恨不得拿钳子撬开对方的嘴“你前面说我们有缘,现在又不愿意帮我,你这样出尔反尔真的让我很失望!”不等张仁花回话,伤心继续道“亏我之前还给你念诗,你现在就这样对我!” 假装气恼,转身大步出门,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 果然! 在走到第五步,刚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张仁花含笑声音“江公子,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不想公子因此受到伤害。如果公子执意要问,仁花只能说,那是一个不是人的女人。” 江舫大喜,回身向张仁花道谢,又趁机询问其他细节,无奈张仁花始终不愿透漏。又聊了许久,交流一些修炼心得和城中趣事,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意,等时间已晚,遂起身告辞。 月明星稀,行人寥寥, 回李府的路上,江舫一直在思考得来线索。一个不是人的女人,既然不是人,那肯定是鬼怪、妖精、孽煞之一;是女人而不是女鬼,说明在外界看来,凶手此时应该是一个“大活人”。 难道是鬼怪附身?或者像张仁花那样的妖精化形? 联想到张仁花欲说还休,江舫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无头女尸案的凶手应该是一个化成人形的妖精。 走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不对! 刚才拐弯的时候,眼角余光注意到远处黑暗里影影倬倬似乎有人,为何迟迟听不到脚步声?正疑惑着,前面某角落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得,得,得”,稍一分辨,应该是因为太过恐惧导致上下牙关不受控制地磕碰。 江舫心知有异,屏气凝神、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仗着眼力过人,在前方几十米外的墙角下发现一对青年男女,细一看,那青年身穿得体黑衫,竟是不久前刚刚见过的王公子。再一看,女人浓妆艳抹装扮时髦,江舫大胆推论,王公子输给自己后,又羞又怒,一腔怒火急需发泄便去桃花院寻欢,不知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游荡。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以至吓得瑟瑟发抖! “王公子?”江舫蹲下身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王公子瞳孔无神,惊吓过度自然认不出江舫。倒是那女人“见多识广”,还能口吃着说几句话“鬼,鬼,有鬼!” 鬼?! 江舫立刻生出警觉, 背靠墙壁,视线自下而上观察, 刚才被王公子吸引注意,没留意四周有什么不对,这时聚精会神,终于看到斜上方的夜空中,有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人影有皮骨无血肉,像一个断线风筝,飘飘荡荡,是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孤魂。 “鬼!鬼!那有鬼!”女人又发出竭嘶底里的尖叫! 顺着她手指方向,一旁的小道里果然飘出一具黑青男子,这男子应该新死不久,魂魄还保留着死前模样,脑袋被劈成两截,少了一颗眼睛半个鼻子半张嘴。 “鬼!”女人放弃王公子,双手死死抓住江舫胳膊“救我!” “稍安勿躁。”江舫低声念了一句,目光紧盯正前方黑暗,过了大概十多秒,又一具没有双脚的冤魂扶着墙“走”了出来,正是之前没听到脚步声的影影倬倬。算了算,天上一具地上两具,小小的街道拐角竟同时冒出三只“杂兵”! 前些天辛苦修炼,好不容易达到练气中阶, 正愁没地方发挥,现在机会来了! “鬼!鬼!”女人还在嘶吼,只顾着看鬼,没发现身边发生了比鬼怪更恐怖的事情——那个相貌清秀的公子哥,手上燃起了腾腾火焰! 看着越来越近的鬼魂,江舫脸色平静如常,心里却多少有些激动, 这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正面应敌,也是引雷技成后第一次用以实战,意义非同小可。修道如修心,修道又不止修心,从一个初登道途的练气弟子到举手摘星辰的与天同寿,中间需要经历无数血雨腥风,必要时必须以杀证道。 “鬼!鬼啊!”妖艳女人还在乱叫,从面部表情可以判断,她已经吓得懵圈了。这也难怪,此间虽然是仙魔世界,但阴阳有别,孤魂野鬼大多只在城外游荡,居住在城内的普通人一辈子也难有亲眼目睹鬼怪逞凶的运气。 “鬼?鬼!!” 女人的叫声惊醒了昏迷不醒的王公子,他脸色惨白,撒开女人就想往外跑,结果刚站起来就看到正前方那个缺了半个脑袋的游魂,吓得一屁股跌回原位。水声和尿骚味一齐出现,这位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公子哥直接尿了裤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王公子快崩溃了,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神经质般的喃喃“我有钱又有才,城里好多姑娘都对我有意思,我还没有和她们上床,我不能死。我老爹前不久纳了个小妾,又水嫩又风骚,等老爹死了我要把家产和她一齐拿到,然后有大把时间可以潇洒,总之我不可以死在这里,不可以。”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这“临死感言”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听得江舫在一边直犯恶心。 难怪张仁花要试探自己,原来这里真有外表人模狗样内心肮脏龌龊的所谓才子。这样一想又有点可惜,如果当时王公子取胜,进入房间后肯定耐不住心里的骚动对张仁花上下齐手,在他欲火正盛的时候摸到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场面必定十分精彩。 恶心归恶心,救还是要救, 毕竟王公子只是道德水准败坏,并没有做出杀人放火这类实质恶行,这是原因之一。至于第二个原因,修道之士和佛门中人有些相似,讲究菩萨心肠金刚手段,如果见死不救,恐不利于证道之心。 “王公子。”江舫轻声道“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之前王公子一直“伤春悲秋”,没发现身边除了女人还多了一个男人,这时猛地听身边有人说话,吓得“滋滋”又尿了一泡。等发现说话之人便是今日令他当众难堪的江舫,恐怖瞬间变成嘲弄“姓江的?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啊!那是鬼!还有你在我不会死,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啊!” “是鬼又如何?”江舫盯着近在咫尺的游魂,藏在背后的手掌心火焰汹汹“我辈修士,修的便是降妖除魔!” 不等江公子疑问, 厉喝一声“取天地真火,焚世间之邪!去!” 随手一挥,火焰“嗡嗡”,蛇一般窜向看起来有些痴呆的游魂!来如流水逝如风,在游魂来不及反应之际将其烧成腥臭黑烟。 只等这时,王公子和妖艳女人才反应过来“姓江的,你是修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江舫懒得向他们解释,趁热打铁,左右手各催发火苗,将火苗揉搓成两只鸡蛋大小的火球,眯眼瞄准,左右开弓!一发势如流星,划破夜空直取游魂头腔!一发苍鹰搏兔,子弹般射向刚走出拐角的野鬼! 一上一下, 黑暗里同时冒出两点火星! “这就完了?!”王公子见多识广,认出江舫修士身份,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安全之余,生起看戏心态,见江舫轻描淡写间解决鬼魂,又是失落又是羡慕“看起来那么可怕,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姓江的,不,江大侠,你学这招学了多久?” “学了很久,大概半个时辰。”江舫微微一笑,正要再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擦擦”声。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没有意识的野鬼在地上拖行发出的异响,如此密集,来的恐怕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 “江大哥。”妖艳女人把江舫当作救命稻草,这声“江大哥”喊得又甜又腻“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死的话,你们最好也闭嘴。” 见江舫脸色严肃,妖艳女人意识到危险正在来临,赶紧乖乖闭嘴。王公子虽然恼恨嫉妒江舫抢走女人“注意”,为了小命安全也只得依言照做。 没有两人的聒噪, “擦擦”声显得更加清晰, 听起来,不管对方是谁,它们正在往这个方向赶。 “来得好。”江舫不惊反喜,刚才没过瘾,现在正好趁此难得机会捞取对敌经验。合计了一下,身上还有两块火石,能够使用最多五次取火术;除此之外,还有引雷和老王送的护甲法器,可谓“兵强马壮”,只要来者不是练气中阶以上实力的厉鬼,有信心让对方就地转世。 见江舫临危不惧显露英雄本色,妖艳女人眼中写满崇拜爱慕,王公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立刻挺身而出杀退群鬼然后让女人免费提供服务,可惜,可惜自己不是江舫不会道术,想到自己这辈子无法与江舫抗衡,又是惆怅又是疲累,一张本来俊俏的小白脸彻底司马。 黑暗里, 擦擦声越来越响, 听起来, 它们已经来到了附近, “无知宵小!”江舫忽然站了起来;“原地等我!” 前一句是对来者的评价,后一句则是对女人和王公子的提醒。虽然不知道来者究竟有多少人,但“先下手为强”永远没错! 话音未落, 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江舫运气一跃而起,人在空中,双手已捏好道决! 可能察觉到死亡将至,擦擦声也停了下来。 “雷来!” 江舫右手指天,夜空中风卷残云,三条手臂粗细的蓝色雷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声势浩大宛如科幻电影中末日天象,骇得地上两人抖抖索索抱作一团。等一切准备就绪,左手控制方向“去!” 咔啦!!! 像是天空被撕开裂口, 三条雷龙以猛虎下山之势疾扑擦擦声消失之地! 空气颤抖,四周房屋灰尘被余波震得簌簌而落!附近居民不知发生何事,纷纷出门仰望!见天地间异变,只道是雷神显灵,一个两个接连跪倒,对着蓝到发紫的雷电顶礼膜拜! 轰隆! 巨响! 巨响之后,最后发出擦擦声的位置腾起阵阵黑烟!风一吹,腥臭熏得临近众人干呕欲吐! 从黑烟规模判断,之前在这里聚集的孤魂足有数十! 大半夜的,这么多鬼魂进城开会?江舫心生疑惑,正要下去看个究竟,余光瞥见黑烟之后还有一黑色人影。不知有意无意,刚好停留在雷龙攻击范围之外。 “糟糕。” 江舫心道不好, 独身一人敢跟在群鬼之后,此人要么实力惊人要么便是引诱鬼怪来此的幕后元凶。不管是哪种,都比之前鬼魂难缠,弄不好就是一场恶战。 “让我试试你的斤两。”江舫决定出手,为不打草惊蛇,先落回地面假意询问王公子和女人有否受伤,在两人将要回答之际,右手猛挥,袖子里嗖嗖嗖飞出三枚火球!这是江舫从《百化图》里掌握到的“叠加”之术,三枚火球先后出发,在空中首尾对撞,通过冲撞带来更快飞行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 女人刚说一句“我没受”,没受伤的伤还没说完,三枚火球已经来到神秘人面前! “倒要看看你怎么应对。”江舫心中低语,暗道如果对方手忙脚乱,自己与他完全有得一打;如果对方很轻松就把火球搞定,自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世间妖魔不知几何,必要时宁可灰头土脸逃跑也得保存有生力量。 呲! 几乎眨眼之间,刚才还散发逼人热度的火球瞬间“冷静下来”,江舫甚至能看到火球颜色逐渐从红变黄再变白,最后碎成冰渣跌落于地。 “卧槽!” 江舫骂了一句,拉着王公子和女人撒腿就跑! 将火球变成冰球,这比单纯搞定火球难了不知多少倍!神秘人的实力就算没到筑基也离不太远!官大一级能压死人,道高一阶也能打死人,现在的江舫万万不是对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跑路。 跑了一会儿, 听不到后面动静, 后头一看,神秘人影子一样贴在不远处的墙上!离他们不过五步之遥! “该死,拼了!”江舫甩开王公子和女人,再次摆出引雷道决,刚要出手,神秘人冷哼一声道“你小子真是越来越能耐了,现在都敢对老头动手了!” 老王!? 听到这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江舫有想骂娘的冲动。 这糟老头子搞什么?来都来了站着看热闹?看热闹也就罢了还装神弄鬼吓唬自己,要不是自己心智坚韧,这里就得有两个尿失禁的男人。 神秘人边说边走,露面之后真是白日出城寻找老猿猴的老王。 “老王!”江舫不敢和老王造次,挤着笑脸道“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怎么样?今天行动顺利吗?” “不顺利。”老王从腰间解下旱烟袋,先狠抽一口喷出好大一团白雾,然后歪着眼睛扫视江舫“昨天傍晚老头快睡着的时候,听外面有雷声,当时还以为是天下下雨娘要嫁人,闹半天是你小子。”用烟杆轻戳江舫胸膛“短短几天就有这种造诣,现在肯定把那《九天大衍决》当成宝贝了吧?” 江舫刚要回答,忽然想起老王对《九天大衍决》似乎“怨气不小”,忙改口道“《九天大衍决》也就那么回事,之所以引雷成功,离不开您老的悉心指导。” “算了吧。就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你刚翘起屁股老头就知道你要拉屎橛子。”老王口吐秽语,说完不理江舫,走到王公子和女人身边打量。王公子认出老王是衙门里那个叫做王炳山的修仙司头头,赶紧起身行礼想博取老王好感然后让老王收自己为徒,无奈尿骚味实在太过浓郁,刚站起来就熏得老王眉头紧皱。 “王老前辈,在下姓王,是城中——” “赶紧滚蛋!” “啊?是!” 王公子看出老王不喜欢自己,心中暗骂,拉着女人灰溜溜跑开。 等他们走远,老王拿手扇了扇鼻子“驴屎蛋子表面光!”自顾自坐在地上凸起处抽烟。江舫知道老王有话要说,也赔笑坐在一边。 又抽了几口,等空气中尿骚味消了点,老王干咳一声道“那猴怪狡猾得很又精通缩身易容之法,一大帮人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八成是离开信阳了。所以,无头女尸案还得从其他地方下手。” “嗯。”江舫点头“我今天也没闲着,运气不错,在望春楼得到了一些有用线索。” “有眉目了?” “还没,但可以缩小调查范围。”见老王似乎心情不错,江舫试探问道“老王,我昨天给你说《九天大衍决》的时候,你怎么不太高兴?” “老头想高兴就高兴,想什么时候高兴就什么时候高兴。老头不想高兴就不高兴,想什么时候不高兴就什么时候不高兴。”老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瞪了江舫一眼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修道之士要说到做到,说到做不到,那不叫修道,那叫狗屎!” 说完自顾自离开,留江舫在原地发愣, 这老头发什么神经? 高兴不高兴,说得那么绕口!还有自己什么时候没说到做到?他要的空山烟叶不是拿金戒指给了吗? 本来还想给老王说说望春楼张仁花的事,现在免了! “莫不是更年期到了?”走在回李府的路上,江舫还在思考老王的不正常“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修道有成,更年期应该比普通人来得更晚,现在六十出头正是发作之时。”快到李府时,灵机一动,忽然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到做到, 自己前些天确实答应帮别人一个忙,事后一直忙碌把这事给忘了, 城隍庙,无主野鬼! 难怪今天晚上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原来都想“常回家看看”! “哎呀,我的锅!”江舫狠拍脑袋,打定主意,等无头女尸案结束,一定第一时间帮肖管事“平叛”!    。